赵氏没想到她会提这种要求，吃了一惊，“现在么？村里不比这里，怕是……”

　　萧娥接话道：“担心我看不上？放心，作坊大小和我们的合作没关系，我只是想更多了解一下，方便日后合作。”

　　赵氏无法，待萧娥休息好，用了膳，便领她回山村。

　　西斜的暖阳如金字一般散落人间，将那乡村小道照的金光闪闪。

　　马车进村了，引来村民们的张望，热情倒是没有县中百姓那般热烈。他们翘首看了一会儿，就要忙着低头干农活。只有个别闲着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娃娃，跟着马车看热闹。

　　“娘，娘，家里来贵客了。”

　　赵氏先奔进院子，萧老太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萧逢年在一旁给她推椅子。

　　萧老太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她慢悠悠的直起身，慢悠悠的问：“你说什么？”

　　赵氏凑近她耳边喊：“来贵客了，南凌来的客人。”

　　“啊，老四的客人啊！老四回来了吗？”

　　赵氏懒得和她辩证，扶着她起来，“我扶您出去。”

　　萧娥已经下了马车，同竹云走进来。

　　一看到头发斑白，身躯更加瘦小佝偻的老人，萧娥眼睛一下湿润了。她哽咽着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老娘，您好啊。”

　　萧老太耳朵不灵，这声却听的锃亮，一下就抬起了眼皮，浑浊的眼睛变的清明，苍老的脸颊上扬起了久未的笑容。

　　“小娥，你回来啦！”

　　萧娥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握住她抓过来的手，点着头。

　　赵氏担心萧老太说糊涂话，刚要开口，萧娥向她摇摇头，“我陪老人家说说话，不妨事。”

　　萧老太来了精神，小老孩似的拉着她进屋，“走，我们进屋说话。”

　　萧娥跟着她进屋，回头冲竹云摆摆手，竹云便没有跟进来，关了门，守在门外。

　　萧老太越老越任性，赵氏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抱歉的冲竹云笑笑。心里难免嘀咕，真的是小娥？

　　屋里，萧老太死死拽住萧娥的手，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个劲的瞅萧娥，不敢相信似的拿手捏萧娥的脸蛋。

　　“是真的咧，你是小娥么？怎么变了样儿了？”

　　萧娥笑中带泪，“变了样，您老怎么还认得出来？”

　　萧老太听出萧娥声音，欢喜的直乐，爱不释手的揉着她的脸，又捏捏她的胳膊，“是咧。胖了胖了，胖了好，你以前太瘦了。我老眼昏花认不出来，心里清楚的很，你们别想瞒我。”

　　萧娥噗的笑了一声，泪水涌了出来，“娘，您过得可好？”

　　当然不是很好，打看到萧老太的模样，她就知道过的不好，不是生活上不好，而是精神上不行。

　　萧老太却拉着她坐下，笑道：“我好得很。肃儿有出息了，不仅当大官，还是为百姓着想的官，我高兴。

　　你二哥二嫂有能耐，守着你那作坊，做的有模有样，不愁吃不愁穿。还有逢年这个乖孙子孝顺，我哪能不高兴。”

　　“是呢，就该高兴。您这辈子苦了那么多年，该享享清福了。”

　　萧老太拍着她的手，忽地叹了口气，“是呢，就差一件事就圆满了。”

　　“小娥，你回来，是要和肃儿成亲么？”老人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萧娥不忍心骗她，如实说：“不是，我来帮着把萧家的布卖出去，让萧家更好。”

　　萧老太执着的问：“你不要肃儿了？”

　　“要。”萧娥回答果断，“我和四哥商量好了，家国定了就成亲。”

　　“那就好那就好。”萧老太目光柔和了些，又问，“什么时候能定啊？”

　　萧娥发笑，“快了，一两年的事儿。”

　　“一两年也不断呐，你都二十了，叫人说闲话。”

　　“不会，没人说闲话，我爹对我可好。”

　　“你爹？”萧老太沉默了一会儿，“你找到家人了？”

　　“找到了。他们都很好，对我也好，您不用担心。”

　　又是良久的沉默，萧老太摸着她身上柔滑细软的衣服，彷佛明白了什么，闷闷的问：“他们可嫌弃肃儿咧？”

　　萧娥耐心解释：“不会。四哥见过我爹娘，我爹娘很喜欢他。”

　　她便把萧肃在南凌的事情讲给她听，把自己认亲的事简化着告诉她。隐去了王爷女儿的身份，只说自己是沈家女儿。

　　萧老太听的起劲，不停的点头，“好啊，你们做的对，我支持你们。不能太儿女情长了，见着面，报个平安就行。别叫人惦记！”

　　萧老太神采奕奕，死气沉沉的脸上重新焕发了活力，像是回到几年前的光景，还能下地收几亩麦子。

　　“行了行了，见着你，我老婆子心安了。你放心，我不会乱说。你如今不是小娥啦，你是沈大小姐，金贵的很咧。”

　　萧老太得意的指指屋外，小声道：“我那儿媳妇笨，是不是没认出你？咱不告诉，让她猜去。”

　　萧娥忍俊不禁的笑了，真的变成老小孩了。

　　“好，不告诉他们，只告诉您一个，您得替我保密。”

　　“保密保密。我去给你做晚饭，留下睡么？”

　　“好，留下睡。”

　　哄完萧老太，萧娥出屋，只觉阳光刺眼，照的眼睛生疼，揉出了泪水。

　　竹云递上手帕，“擦擦吧。”

　　“谢谢。”

　　萧娥擦了擦发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踏进曾经睡觉的房间。

　　窄小的房间，只够放一张床，一张桌子。她和萧肃在这里同床共枕了几年，最后双双离去，留下孤零零的房间，还是旧时的模样。

　　屋的一角堆满了书籍，桌案上摆放着《三字经》，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砚台里还有墨水。

　　想来是萧逢年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在这里学习了吧。

　　“什么贵人？我瞧瞧？还有比四弟更贵的？”

　　吴氏听见风声进院，挺着个大肚子，已有七八月份大，赵氏忙扶着她，以防她碰了。

　　“你慢点，碰了我不负责。”

　　“怕什么？碰了就生了，不打紧。”

　　吴氏满不在乎，扭头瞧见西屋有人，步伐轻快的过来，倒不似一般怀孕的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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