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街坊邻居都端着碗蹲在门口吃，看着他们三人说八卦解闷。

  刚到家，男人就把门关上，抽出皮带咒骂，“畜牲，跪下！”

  女人借口男人受了委屈要买酒菜去去晦气，其实是怕他气狠了累及无辜。

  男孩疼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是母亲冷漠的表情，她甚至有点可惜。

  “青云也知道，杀人是犯法的，要去坐牢。如果男孩被父亲打死了，那父亲就要去坐牢，母亲就解脱了。”

  青云低垂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扶生羽去餐桌上拿了纸巾来给她擦。

  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怎么哭得这么伤心？我们青云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警察为什么不管？”青云很不能理解，小打小闹无视就算了，都要出人命了怎么还无动于衷。

  “之前不是抓走了吗？回来之后打得更狠，也许是不想让他被打死吧，毕竟亲爹难不成还能打死亲儿子？”

  青云哭得有些喘不上来气，扶生羽把她抱在怀里解释道：“因为警察不想摊上这样的麻烦，指不定孩子好了伤疤忘了疼，长大之后反而怨恨他们。”

  “要是按规矩也可以给孩子找一个领养人，可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没钱，偶尔给两口吃得还行，真要带回家养，没一个人愿意。”

  “送福利院吗？福利院还是吃政府的，能少一个算一个，警察要是把男孩送去福利院，工作也保不住了，人家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那时候啊，人人都说男人打得太狠了，又说谁家的孩子不都是打过来的吗？”

  “好赖话全叫他们说完了。”扶生羽抱住青云晃了晃，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刚才说的话，还笑着问青云，“如果青云想要帮助这个小男孩，会怎么办？”

  青云捏着湿透的纸巾，哭得太凶导致她的头脑有些昏沉，但依旧静静地思考。

  一时间，整个套房内只剩下她时不时的抽噎声。

  时间过去了许久，久到她的情绪平静下来，久到扶生羽以为她是要用沉默来回答，她才小声开口。

  “是不是要先给他找到一户愿意领养他的好人家，最好离他家远远的。”

  “然后告诉他主动去报警，让警察按照规章处理，我们已经帮警察找了领养人家，这样就可以让他离开了吧。”

  “青云已经想的很好了，如果他以前就能遇到青云，他就会拥有一个普通孩子的平凡童年。”

  扶生羽站起来去给青云倒了一杯水，语气笃定道：“青云现在过得开心吗？能感觉到幸福吗？”

  青云好不容易平静的情绪又绷不住了，她抿紧嘴唇，眼泪又蓄满整个眼眶。

  “嗯。”她汹涌的情绪说不出来太多话，但只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就可以让扶生羽也感受到同样的开心和幸福。

  “我也是。”扶生羽温柔地抚摸小女儿的头，如果小男孩现在遇到青云也不迟。

  伤疤太深太痛，那就用幸福一遍一遍抚平。现在美好的让人只想沉溺，没空回望过去惨痛的人生，他的时间要用来陪青云好好长大。

  “雨已经停了，明天会有日出哦，早点睡，明早一起去看好不好？”

  杯子里的水刚被一口气喝完，青云打了一个小小的水嗝，她娇气的语气里不乏小小的抱怨，“现在喝这么多水，晚上要一直上厕所的啦。”

  听到这话，扶生羽弯下腰小声对青云道：“青云怎么知道父亲还给青云买过尿不湿？”

  青云感动、委屈、悲伤这些复杂的情绪彻底清空，只剩下羞恼，她红着脸握紧小拳头轻轻地砸了一下扶生羽的手臂。

  看着青云小跑着离开，扶生羽伸手摸了摸被打的手臂，他只觉得青云的力气太小了，慈爱的笑容敛下，担忧起青云是不是营养不良，否则力气怎么会这么小。

  温歌吟把这称为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慌里慌张的新手父亲综合症，主要表现为，认为自己的小孩一定要身强体壮，吃好睡好，精神抖擞，高高兴兴，否则就会陷入是不是会把孩子养没的精神焦虑中。

  青云一晚上果然没睡好，不是辗转反侧忏悔自己过分的艺术性加工，就是迷迷糊糊但是被尿憋醒了要去上厕所，吵得在外间打地铺的金鱼一早上也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

  青云虽然也是蔫头巴脑的，但她不用操心别的事，按照扶生羽的安排做就好了。

  这次海的腥咸味道很明显，青云穿着小外套还是有些凉，天空一片浅蓝，看不到有什么云朵。

  目光的尽头依旧是汪洋的大海，然而转眼间，一道红霞映照在天边，红彤彤的太阳缓慢升起，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这下也算是另一重意义上的水天一色，入目全是金红色的亮光，让人不知是处在天上宫阙还是人间仙境。

  这样的壮丽的美景让人惊叹震撼，青云呆坐在礁石上痴痴地看着，直到快门的声音把她惊醒，她这才发现，沙滩上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或拿手机或拿相机地拍照。

  在喧闹的前一秒，青云转头看向扶生羽，正对上他充满爱的眼眸，那里面是她惊讶的神情，圆圆的脸边是金黄的阳光，就像是，她就是他的太阳。

  青云弯了眉眼，她不想再故作矜持了，“早安，爸爸。”

  她温柔娇软的嗓音是小女孩独有的撒娇意味，扶生羽快速地眨动了两下眼睛，海边的风有些大，让人眼睛发痒。

  “早安，我的小青云。”不同于青云只能叫一个人听到的声音，扶生羽的音量是正常的，也能让人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

  姑且就当作是感动吧。青云露出了她招牌的傻笑，扶生羽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小时候看人家画花，就是一个圆，加几个半圆做花瓣，上面必须是一个红彤彤的太阳，花和太阳还得是大大的笑脸。”

  “我以前不懂，为什么幼儿简笔画要这么教，今天我懂了，小青云和小花骨朵有什么区别呢？”

  “瞧瞧这两个小花苞，还有这两个小耳朵，一摸一样。”扶生羽今天的话有点多，青云猜测他是有点兴奋或者是尴尬了。

  “老板，看这张。”何故拿着相机走过来，打断了扶生羽反常的喋喋不休。

  扶生羽只看了一眼就道：“回头洗出来，有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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