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叶走出考场那一刻，没有她以为的兴奋与激动，反而意外的平静，她看着一群又一群少年叫嚣着从她身旁走过，掀起一阵风，嘴角轻扬。

  校外的警戒线早就被拉开了，一批批学生一涌而出，校外站了不少的家长，还有一群记者正举着相机采访最先跑出考场的学生。

  “同学，作为第一个跑出考场的学生，你有什么想法？今年的试卷简单吗？能大概估计自己考到多少分吗？”

  男生笑着开口，“不知道多少分，反正体验感挺不错的，试卷清晰，监考老师态度也好，食堂饭也好吃，明年再来。”

  他一说完，女记者没忍住笑了笑，还想再问些什么，男生已经跑出了画面，不远处，是一个女生抱着一束花在等他。

  女记者笑笑，身旁的记者扛着摄像机，把镜头对准身后的画面，适时地解说，“在我们身后可以看到，全国2020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于今日已经落下帷幕，这也是自2003年以来首次延期举行的高考，这场高考都备受大家瞩目，相信不少学子都交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答卷。”

  有刚结束高考的学生兴奋地从门口跑出来，自然就有一群拖着行李箱的学生不情不愿的走进学校，两道泾渭分明的画面，竟然有一种奇妙的美感，有人的青春落幕，自然就有人的青春登场。

  结束高考后，班上的同学正把自己的东西从自习室搬出来，学校门口有个阿姨在回收书本，忙的热火朝天。

  “阿姨，八毛钱一斤，我这有20斤，十六块。”

  “阿姨，你少给了我五块。”

  “……”

  陈姝叶和唐欣都是通校生，书基本上都带回家了，也没有什么要卖的，两人帮着班上的女生搬到校外，路过打印室时，看到了旁边有一个支起的小帐篷。

  上边写着“义务捐书”的标识牌，两个志愿者坐在旁边，看模样应该是高一年级的。

  这是学校组织的活动，每年高考结束都会有一批学生把自己不用的书籍或者笔记留给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全屏自愿，已经流行好多年了。

  唐欣是个文学爱好者，教室里至今还放着她不少珍藏的名着，这会看到这个活动，有些心动，挽着她的胳膊，“叶子，你一会儿等我一下，我想去把教室里的课外书捐了，反正我也看完了。”

  “好，我陪你去吧。”两人上楼，陈姝叶也找出已经用不着的英语教辅资料，她和唐欣的书本摞在一起，一旁的志愿者笑着把笔递给唐欣，“学姐，请在这里留下名字和联系方式吧。”

  “好。”

  一会儿后，两人上了楼，男生已经在郭旭的组织下把所有人的课桌都搬回了教室，因为大部分人把书都卖的差不多了，教室这会儿竟然看起来空荡荡的。

  郭旭看着台下叽叽喳喳的学生，笑着说，“一会儿六点半有个毕业典礼，是全校毕业生统一参加的，大家一会儿留下来，听个讲座。”

  班上所有人都到齐了，除了身后那个空位置，陈姝叶有些疑惑，“你看见程述也了吗？”

  赵钊听到她的话把目光落在程述也空位上，感到奇怪，“你这么一说，我也没看见他唉，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陈姝叶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慌张，心跳都慢了半拍，听着电话那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后，内心的担忧越加深重。

  两人对视一眼，赵钊面色也凝重了几分，一改嘻嘻哈哈的性格，“也哥手机不会无缘无故的关机，”他对着陈姝叶看了一眼，“走，我们去找老师问问。”

  两人急切地朝郭旭办公室跑去。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郭旭给程述也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嘟——”一声，电话被接通了，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郭旭脸色愈加不好了。

  过了几分钟，他挂断电话，看着面前两个着急的学生，犹豫了一番，最后只拍拍赵钊的肩膀，“没事，程述也身体有些不舒服，他就先回去了。”

  “但是他手机怎么关机了，而且他身体怎么了，早上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病了？”

  郭旭温和地笑笑，解释着，“他有点发烧，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很可能被确诊为新冠的，所以他害怕传染大家，就先回去了。”

  他看着明显低落下来的学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佯装无事，安慰着，“这一段时间，他可能都见不到大家了，至于手机，可能就是没电了吧~”

  见老师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再坚持，在他们走后，郭旭的表情明显冷了下来，眉宇间的郁色加深。

  讲座上，校长在台上讲的神采飞扬，“今天过后，你们都将从南城一中毕业，步入一个崭新的未来，但不管怎么样，你们也始终是南城一中的一份子，在这，我也希望大家毕业以后，都能常回家看看。最后，祝各位，一帆风顺，前途似锦！！”

  台下掌声雷鸣，经久不息。

  几个班级陆陆续续地离开，各自回到教室，郭旭象征似地说了几句，就叫几个男生提了一大袋零食进来，“大家今天都毕业了，我废话也不多说，大家玩得开心！”

  “耶~”

  “谢谢班主任。”

  “老师，我们以后一定会想你的。”

  郭旭看着教室里的一群孩子，眼角有些湿润，他笑笑，“想我就回来看看，反正校长不是都说了吗，这里一直会是你们的家。”

  “那到时候我回来，不会被保安叔叔以社会人士的名义被拦在外面吧？”

  台下几人笑笑，附和道:“考得好就是知名校友，考得不好就是社会人士了哈哈哈哈。”

  郭旭眼尾都带着笑，“乱说，不论你们考得好与不好，都能回来，要是被保安拦在外面就给我打电话，我亲自下来接你们。”

  “咦~还是老头儿威武！！”

  郭旭笑笑，指挥着班委来分零食，就出去了，又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

  班上一群人说说笑笑，有人注意到了程述也的消失，“也哥呢？怎么没见到他？”

  赵钊只朝几人笑笑，“他生病了。”

  “唉，真可惜，最后一次机会了，全班都没到齐，还想拍个大合照呢。”

  “没关系，以后会有机会的。”

  “嗯。”

  教室内有人关了灯，班里的“网管”自觉地打开了多媒体，放起了音乐，下面有人开始点歌。

  “放《起风了》。”

  “还有《青花瓷》”

  “下一首《明天过后》”

  “网管”朝几人比了个“ok”的姿势，熟练地操作起来。多媒体传来熟悉的前奏声，一群人开始哼着曲调，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

  竟有些犹豫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

  仍无可避免

  而长野的天

  依旧那么暖

  风吹起了从前

  从前初识这世间

  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有人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着灯，不自觉的晃动着身体，沉醉于这最后的相聚时刻。

  陈姝叶在黑暗中，看着闪烁的灯光，莫名又想起少年拉着她跑出广播室的那个夏天，似乎连风都是甜的。

  后来，再没有一个夏天胜过这般耀眼。

  程述也，你昨天想说的话是什么呢？

  不是约定好了吗？

  你怎么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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