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什么？”

  康承脸上的薄红还未散去，眼神迷离，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开口。

  “你为什么会重生？”

  这是她最好奇的点。

  谢桉紧盯着康承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表情，康承面颊的温度倏然降下，眸光微闪。

  这个问题算是敏感了，他这个反应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越是难以启齿，越是无法袒露，就说明她试探到点上了。

  既然如此，她更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了。

  康承垂下头，双手交叉，无意识摩挲手指，黑色碎发在额前落了阴影，气质略微冷凝。

  两人的对话僵滞住，谢桉哪能任由他沉默，继续主动追问。

  “我真的很好奇。”

  “那个时候的你不是喜欢上了罗小希吗？我还亲眼见到你跟她表白了。”

  “你如愿和她交往，前途光明，未来幸福，又为什么会重生？”

  她全程带着笑，嗓音平静，圆眸清澈，没有半分怨怼，似乎就只是单纯好奇。

  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衬得这番话格外鲜血淋漓。

  将自己的死从他的人生中剥离出来，如此波澜不惊，是因为她已经对他死了心。

  不会期望他会因为她的死而难过，只是在好奇他重生的理由。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

  你会相信吗？

  余下的半句话还未讲完，谢桉忽然轻笑一声，声音淡淡，尾调上扬：“为了我？”

  “难不成你还要跟我说什么，你死后，我才发现最爱的人是你，这种恶心的话？”

  情绪值降了7点。

  所以说，在施压前刷高情绪值还是很明智的。

  这样才能抗造。

  不过这种程度的刺激对他来说，好像还不够啊。

  无视康承苍白如纸的脸，谢桉忽然敛了笑意，眸中染上厌恶，一字一句道：“得到后就立刻抛弃，这就是你的恶趣味吗？”

  脑中有飞虫嗡叫，眼前闪烁白点，康承被这句话钉在座位上，呼吸停了几秒，睫毛抖动，眼泪落下。

  不要这么说我。

  不要这么看着我。

  他想立刻跟她解释清楚，可那些光怪陆离的过往如同杂乱的毛线，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能苍白辩驳，一遍又一遍的诉说：“不是…我不是那样的。”

  头顶的情绪值瞬间降到50，还有往下走的趋势。

  康承此时心绪大动，谢桉知道时机成熟了。

  于是她主动握住康承的手，用力攥紧，等康承闪躲的视线对上她的眼，才柔声开口：“你想跟我解释，对不对？”

  康承忽然弯下腰，将脸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点头。

  她的态度忽冷忽热，他的情绪也随之大起大伏。

  只要待在她的身边，自己的感知就完全受她操控。

  他能意识到这点，却无力反抗，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谢桉学坏了很多。

  “不要欺负我。”他说。

  嗓音沙哑，带着鼻音，近乎乞求。

  温热的液体打湿肌肤，与护手霜接触，变得滑腻，淡淡的柑橘味晕染在鼻尖，康承的感情更加汹涌。

  他所抓到的谢桉，眼前的谢桉，终于不再是梦。

  谢桉很想把手抽出来擦干净，潮湿黏腻的滋味很不好受。

  康承的嘴唇偶尔会碰到她的手背，让她有种莫名被占了便宜的错觉。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还没套出想要的信息。

  “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欺负你了。”

  哦，她骗人的。

  但很显然，康承信了，头顶的情绪值保持在55，他终于抬起头，眼睛红润，脸上的泪痕未消。

  谢桉不介意再给他点甜头，自然递过去几张纸巾，康承愣了愣，才受宠若惊的接过。

  谢桉擦了擦自己的手，见康承情绪恢复的差不多，才捡着关键问题开口。

  “你也是意外重生的吗？”

  这个问题是为了打探康承与那个老东西有没有直接接触。

  特意用了“也”字，则是在变相告诉康承，她是意外重生的。

  简单的信息交换，哪怕是假消息，也能轻易取信于人。

  “不是，我做了交易。”

  不是什么意外，是他蓄谋已久。

  为了重来这一次，他出卖了灵魂，只为脱离所谓的命运，求得与她圆满的结局。

  按照他的预想，他应该在与罗小希相遇前恢复记忆，从根源上断绝与她的纠缠，守护好谢桉，等待一切水到渠成就好了。

  然而真正的情况糟糕透顶，他的记忆延迟，意识清醒之际，对谢桉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罗小希和谢桉之间，那个他又一次选择了罗小希。

  其实他的潜意识不是没提醒过自己。

  比赛回来那天，打印室旁。

  见到谢桉和唐星宇亲密的样子时，那瞬间爆发出的不甘和强烈占有欲，就是已知结局的他，在下意识圈定对象。

  可还是晚了，唐星宇比他醒来的早，在他无意识按照原定命运走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谢桉有接触了。

  更糟的是，谢桉也有了记忆，他曾经做的错事，哪怕不是本心，给予她的伤害却都是真的。

  她恨他，再难爱上他了。

  如今的温存，不过是逗弄玩意儿的施舍。

  可没关系。

  只要她还愿意为他驻留，哪怕片刻温存，他都愿意如飞蛾扑火般奔赴而去。

  “什么交易？”

  谢桉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套出来，甚至那老东西都没作妖。

  顺利到不可思议，让她不得不警惕，问出的话也愈发深入。

  “你用了什么交换？重生的目的又是什么？”

  虚假的和谐氛围迟早要被撕裂，她不介意这一天早点来。

  康承看着她，眸色深深。

  他不是傻瓜。

  谢桉不间断的追问，暴露了她对这个新开始的厌烦态度。

  她不想与他纠缠，想要弄清重启的原因，想从他的嘴里套出某些线索，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想要逃离他。

  身后有道灰影落地，康承面容隐在黑暗中，他没回头，只在心中与它交流。

  “她知道你的存在。”

  灰影并不在意，语气平淡：【  为了弥补你，让她更好的爱你，我当然避免不了亲自动手，被察觉到也是应该的。】

  【  所以你得想清楚，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没了我的限制，她恐怕很快就会逃走了。】

  “逃走。”

  康承仔细咀嚼这两个字，眼里的暗色更深：“她能逃去哪？她的家就在这里。”

  灰影不欲再透露，轻笑一声：【  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康承不知道自己只是书中的角色，更不清楚谢桉的灵魂是外来者，每时每刻都在伺机逃离这里。

  他以为自己是用了灵魂在跟它交换，但实际上，交易的东西还包括，康承身为小世界男主角的气运。

  它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气运和灵魂也不过是它计划的一小部分。

  解释气运太麻烦，还可能让康承察觉到不对劲，所以它就干脆瞒着了。

  反正，傀儡只需要是傀儡，知道太多还无力改变，不过是徒增烦恼，甚至会精神崩溃。

  活的糊涂些，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幸福。

  【  你要小心，她最会骗人了。】

  美梦总会有醒来的那天，限时的幸福也是幸福。

  玫瑰红手串断裂的那天，就是第一条剧情线结束的节点。

  康承这颗棋子，也就没了价值，不值得它上心了。

  下一条饿鱼，该选谁呢？

  灰影消失了，康承嘴唇抿直，目光森冷。

  他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那种无形的东西，它只不过是他走投无路时的一种尝试。

  各求所需，互相都有所隐瞒。

  因利益而暂时结成的团体，能有多牢固？

  它有事情瞒着他，他也不是没有退路。

  透明水晶碎片在指尖浮现，又瞬间消失不见，康承微微勾唇。

  他没回答用了什么交易，只笑着对谢桉道：“我的目的就是你。”

  像是最缠绵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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