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已经有些麻木了，从最初亲眼看到不死生物那一次算起，至今也不过大半年时光而已。

然而若只是一两个骷髅僵尸之类的低阶不死生物还不至于把他这个北方军团的战士吓成这样，他如今之所以脸色发白神情木然，却是因为每天在城墙上放哨的他，总能看到数量至少上万的不死生物涌来退去。

今年二十一岁的罗素被选入北方军团已经三年了，在此之前他还曾在布罗斯城南部的乔治亚城当过两年城卫军战士。

此后他以自己并不怎么出色的修炼天赋加之过人努力，硬是从数百城卫军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年轻的二阶青铜级别职业者，从而才被北方军团的选拔官看中。

当初包括罗素自己的所有人都人为，能被选入入北方军团绝对是件足够幸运的事情，这不仅仅因为北方军团的薪金比乔治亚城城卫军的薪金高出将近三倍，更重要的是对于生活在法兰帝国北方的人们来说，北方军团就是他们的保护神。

加入北方军团是种荣耀，同时也是快速提升自己实力的有效途径。

之后的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过短短两年时间，罗素就从一名最普通的二阶青铜初级战士，成长到了如今二阶青铜高级的程度，细细算来他几乎是以一年晋一级的速度在提高着。

若是这种速度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或者用不了几年之后，罗素就会从如今的小队长直接成长到大队长，甚至千骑长和将官的级别也说不定呢。

当然，从二阶青铜高级进入三阶黑铁级别的这道坎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跨过去的，再加上罗素的天赋本就一般般，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都是他付出别人几倍的努力换来的。因此在他自己看来，光是进阶三阶黑铁级别这一项，只怕就得需要两年的时间。

然而他还能挺到那一天吗？一旦那些不知道恐惧和疼痛为何物的不死生物向法兰帝国发起进攻，天知道在那上百万不死生物的冲击之下，这座法兰帝国最北端、最多只能容纳五千人驻扎的冰雪要塞能够撑多久！

那可是足足超过百万数量的不死生物大军啊！用不死生物的海洋称呼它都不嫌过分，而以五千对百万的结局是怎么样，罗素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结果会如何。

于是罗素这段时间情绪越发消沉起来，他已经不觉得紧张了，在渡过最开始一个月整天紧张到睡不着觉的阶段之后，罗素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法兰帝国，是自己的家乡！那里有罗素的父母，有罗素的姐姐，他不能退却，也无处可退！

（幸好前面还有斯拉夫人的要塞顶在那里，不过看不死生物每天过去只是骚扰却不全力攻击的样子，要是动真格的，只怕毁灭也就是顷刻间的事情吧？哎！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总比没有强吧……）

使劲搓了搓因为寒冷而有些发麻的双手，罗素呼出一口热气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此刻有着和他一样想法的北方军团战士不在少数，然而不得不说北方军团实在是个顽强的军团，即便在此等近乎绝望的情形之下，也没有逃兵出现。

这除了北方军团纪律严明之外，还因为他们知道，就在这条法兰帝国最北方的防线上，就在这五座边境要塞之中，他们的军团长图拉杨-罗兰与他们同在！

（真不知道这些该死的不死亡灵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超过百万的数量啊！只怕之前斯拉夫王国的人口都没有这么多吧？记得北方军团的正规编制也才两万人而已，如今每座要塞能驻扎五千人，已经是连北方军团的预备队以及部分地方守备军都调过来了，可这人数的差距……哎……）

像罗素这样的普通北方军团战士都在发愁，更别说作为北方军团决策者和指挥着的图拉杨了。

打从上次双月之年空间裂缝在斯拉夫王国出现，而后海量不死生物攻占斯拉夫王国开始，图拉杨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无论是作为贵族领主还是北方军团的统帅，图拉杨都需要为自己的领地家园负责。

事实上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图拉杨做的都很完美。不仅整个法兰北部被他经营成了铁通一块，在他治下人们的生活甚至比帝国中部的人还要安稳幸福。

只不过这一切如今都要过去了，超过百万数量的不死生物大军几乎是可以碾压一切的存在！对于法兰帝国而言，如果南部没有血战前线的牵扯，那么或许还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可漏屋偏逢连夜雨，法兰帝国南部战事不断的同时，皇帝陛下竟然还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突然死去了。如今几位王子不顾大局只顾争夺皇位，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一旦北方防线被不死生物攻破，他们就是争得皇位，只怕也没有完整的帝国让他们统治了！

想到这里以图拉杨的超高的修养都忍不住暗骂起来：

“这帮蠢货！只知道自己囤积实力而不顾边境的安危，法兰帝国若真是落到他们的手里，只怕离真正覆灭也就不远了！”

可惜骂归骂，图拉杨还得自己面对眼前的问题，如何保住北部防线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短短一个月不到亡灵那边就聚集了超过百万数量的海量大军，虽然这些不死生物普遍的实力只有一阶上下，但是因为不死生物的特性，它们没有恐惧没有痛苦，除非是被打散毁灭，否则就是断手断脚也一样能战斗，这可比人类难缠多了。）

每次想到这里图拉杨就感觉头疼，即便他是一位帝国内公认的优秀统帅，可惜面对这样的对手谁都会觉得无力。

北方军团的战士普遍实力都在二阶青铜级别以上，这是他们的优势。可是面对没有痛苦恐惧、又不知疲倦的不死生物，北方军团的战士就算一个能打对方三五个，但是十个呢？二十个呢？

人总会疲倦的，而且会受伤，就算可以依托城墙防御，但消耗依旧不可避免。

再者说作为军团统帅的图拉杨同样清楚，这群数量超过百万的不死生物并非一盘散沙，虽然那些低阶不死生物几乎完全没有智慧可言，但是在它们身后却有高阶亡灵对其进行统御！

这一点从这半年时间的观察，以及前阵子多次派出精锐士兵潜入斯拉夫王国进行侦查已经确认。

而以图拉杨对不死亡灵的了解，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那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高阶巫妖出现在战场上，那么人类的城墙能否起到应有的作用就是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了。

打还打不过，防还防不住，这简直是个无解的问题……

（看来目前只能想办法尽力让那些残存的斯拉夫人多牵制这些亡灵不死一段时间了，唔……食物和武器倒是好说，但是药品却严重不足。如果能征召大量光系魔法师过去就好了，不仅能帮斯拉夫战士治疗和恢复，对不死生物的杀伤力也很可观。只是那些光明牧师和光明祭祀平日里安逸惯了，让他们去如今的斯拉夫王国简直比登天还难……真是一帮蠢货！）

唇亡齿寒的道理说起来大家都懂，但是真轮到自己为之拼命的时候，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即便是平日里以传播光明为己任的光系魔法师们，到真章的时候能做出正确选择的也是不多。

说起选择图拉杨也是无奈，人家一个个都是恨不得用尽一切办法不想去最前线与那些亡灵拼命，他女儿英吉尔可好，挣命往前线拱不说，如今被勒令留在相对安全的布罗斯城还满肚子怨气。

就在今天早上图拉杨还接到了管家的来信，这几日英吉尔发了多少次邪火，又揍了多少人，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这直让图拉杨看得摇头苦笑不已。

（或许等她嫁人了，性情才会安稳一些？不过与这相比，更大的可能是找不到能被她看上眼的人吧？或者说能忍受她这暴脾气的人？）

看着镜子中这名依稀还能看出当年英俊模样的中年人，图拉杨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怀念和落寞，曾几何时罗兰家那个英姿勃发的长子，如今头上已经添了几许白发。

自从妻子茱莉亚去世之后，图拉杨一直都是一个人，以他当时的地位和年龄而言，莫说再找一个，只要他想就是三个五个都不是问题。

然而深爱着茱莉亚的他选择将全部精力投注到领地和军团当中，因此直到如今他只有英吉尔这么一个女儿。

（茱莉亚……咱们的女儿长得简直和你一样，只不过她却没有遗传你那温婉的性格成为一个淑女。或许是被我宠坏了吧，如今虽然不像个假小子了，却有成为暴力女的潜质，这么说起来我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啊……如今她已经长大了，我能做的只是尽力让她远离危险，但最终她的路，还得她自己去选择啊……茱莉亚，保佑我们能顺利渡过这次危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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