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者，外有其形，内蕴其质，唯形质合一，方可为人。有形而无质，非人也！有质而无形，似人也！

  此子有形而无质，有念而无求，有欲而无望，有感而无言，有其解而无其问。

  好似阴阳颠倒，本末倒置。吾才浅德薄，不能教也......”

  胡雪诚依稀记得当年自己说过的话。此时此刻看着一言起而兴杀戮的陆三一，心中更加默然。

  让陆三一出手虽然是他的本意，但真的见陆三一出手了，他又有些后悔。这些人的死活他自然不在乎，只是担心陆三一因杀人而控制不住压抑的心境。

  “我对不起这孩子......”

  胡雪诚心中痛苦，叹气道:“也罢！此身已如风中烛，雨里灯！即使没有今日也活不了多久了，没什么可惜的。三一，当年老师我惜此命未敢为你卜卦，今日再见，便为你推算一二吧！”

  嗤！

  一道血箭射出！

  陆三一收回右手，又一具尸体扑通倒地，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便气绝当场，鲜血顺着脖颈流了一地。

  咕噜～

  魏金虎情不自禁向后退去，还想指挥着其他人上，却发现身边已无一人，全都倒在了地上，进去少，出去多。

  “小子，我们无冤无仇！你这是何必......你是不是要这老头，我给你还不行吗？放过我，放过我吧！”

  “喂！那个小姑娘，你不是哪都通的吗？光天化日杀人啊！你不管管吗？啊！你不管管吗？”

  见陆三一不为所动，魏金虎又向远处的冯宝宝喊。

  冯宝宝傻愣愣地看着他，眼神茫然，“你不是坏人吗？坏人好像不归我管。你等会哈～我打个电话！”

  说着便真的掏出手机，拨打起号码来。

  你特么的！

  魏金虎心中大骂，等你电话打完，老子尸体都凉透了！

  既然这样！

  “受死吧，小子！”

  心中发狠，他不再犹豫直接掏出真枪来，对着走来的陆三一，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瞬间袭至，枪法高超的魏金虎在一瞬间便利用三颗子弹封锁陆三一的退路。

  无论陆三一从哪个方向躲避，都逃不掉子弹的袭击，至少保证一颗子弹命中陆三一。

  然而陆三一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

  凝金幻爪！

  五指突兀长出锋利的金刺，以迅雷不及掩耳划破虚空，精准命中那枚正对眉心的子弹。

  刺！

  瞬间削成两半。

  剩下的三枚子弹则按照原有的轨迹继续前行，对陆三一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你妈！这还是个人！”

  魏金虎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变态的。躲子弹的他不是没见过，靠着灵活的走位和眼光闪避几次子弹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枪械再强也要看使用者。

  战斗比较的终究是人和人。

  挡子弹的他听说过，说什么哪哪哪的老异人挡子弹啥的。但说到底靠的无非是运气和高深的护身术或护身法器之类的东西。投机取巧罢了！

  有本事靠肉体扛个试试？关你是什么，通通打废！

  结果现在遇见了陆三一，妈妈的，徒手削子弹，这是个啥玩意啊？我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不对啊！不是说今日大吉，宜出门吗？

  总不能自己看错了，

  宜投胎吧？

  哒哒哒！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响起紧密的脚步声，一个个身穿哪都通工作服的人员围了上来。

  有救了！

  魏金虎心中一喜，立刻道:“救命啊救命啊！我是受害者！快把这个杀人狂魔抓住......快啊啊啊啊！”

  嗤！

  陆三一出手无情，直接将魏金虎拿枪的右手整个切断，鲜血飞溅，手枪直接掉在地上。

  “住手！”

  “快住手！”

  哪都通公司的员工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完全被陆三一的外表所欺骗，在看见魏金虎手中持枪的时候便判定此人说谎。结果第一感观刚刚确立，便被陆三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

  陆三一捡起手枪，有些好奇地把玩着。这东西他已经见过两次了，第一次是跟仇让去碧游村的时候遇见的。

  当时的子弹经过玻璃的缓冲并没有多少伤害，被他轻轻捏在手中。今日又一次遇见反而觉得此物甚是有趣。

  没有任何的炁存在，却能拥有如此伤害。如果将之改造一番，添加炁的存在，会不会威力大涨呢？

  有机会可以研究研究。

  心中这般想着，他没有任何顾忌地将手枪收入噬囊中，瞥了一眼被众人围在身后的魏金虎，淡淡道:

  “我要杀你，他们可挡不住。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追杀老师，想清楚再说，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更不喜欢问第二遍。”

  魏金虎咬着牙，眼中全是恐惧，他丝毫不怀疑陆三一的话，这孩子根本就没有规矩。明明哪都通的人都来了，还敢直接动手。

  对于这种人，自己若还想活命，那就得尽快服软！

  “小兄弟！我也是听命行事，具体的并不清楚，只知道我们的真正目标不是这个老头，而是一个孩子。这老头只是顺带的，如果不是这老头溜得快，我们早就把那孩子抓住了。”

  “我想他比我更清楚究竟为什么。”

  噗！

  一声闷哼从身后响起，众人寻声望去，便见到胡雪诚突然跪倒在地，双目猩红一片，两行血泪缓缓流下。

  “爷爷！”

  远处赶来的少年大喊一声，疯了一般冲开人群，扑到胡雪诚的面前。

  “爷爷，爷爷，你怎么样了？爷爷！你别吓我啊！”

  胡雪诚抚摸着少年的脸庞，声音没有斥责，格外慈祥道:

  “你这傻孩子，不是不让你来吗？也好！这样也好！与其等我死后，不知你跟谁而去。不如在我生前就把你交托于人......三一，三一，你还在吗？”

  他颤颤巍巍地想要起身寻找陆三一，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直到感觉到一只手伸了过来，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了这只手。

  陆三一的声音在此刻响起，“老师，你何必如此呢？”

  胡雪诚道:“三一，你先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云儿，原谅我，最后一卦不是卜给你的。我也没能力再卜一卦。”

  “哈哈！说来好笑！当年师父临终为我批言:遇乾则死。我对此虽不以为意，但很少为人卜卦。

  前半生只卜了四卦，有人因此腾飞而起，也有人落甲于地，去势求命。更凭一手相术慧眼见过无数贵人。

  为了这孩子，我前后卜了六卦，卦象显示向北方有一线生机，我见到那个女孩，本以为应的是此人，

  毕竟相术一道我自学成以来，从未见过如此贵不可言的人。神完气足，有如稚子。但当我见到你后才明白，我那六卦的朝向都是你！”

  “老师，你别说了。术士开口轻折寿，重则死，你早已命垂一线，再开口往生针也保不住你。

  你别想让我照顾不了这孩子，我可做不到。我本身就是一个孩子。”

  陆三一一边施针一边道。

  胡雪诚没有理会，他比陆三一更清楚自己的身体，自顾自道:

  “乾为天，刚健中正，持节正大，上上卦。

  象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是六十四卦中至阳之相，与坤卦相持。

  乾卦讲的是一个事物从发生到繁荣的过程，即春生夏长，与乾卦相反，坤卦讲秋收冬藏的过程。

  三一，此卦贵不可言。便如春夏这般，万物复苏，万象初始，大吉大利，有如天助。

  然阳气已达顶点，盛极则必衰......

  彼时你若无法扭转局势，恐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反复推算这个过程，始终预料不到这阳极生阴的结点是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三一，你的结局应该由你自己书写，相信自己，试着聆听自己的声音......”

  “......”

  陆三一沉默，手中的往生针不再落下，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不禁思索莫非冥冥中真有一条命运的线，牵扯着自己不断前进？他想要改变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死呢？死真的很好吗？

  “从云，你过来。”

  胡雪诚轻声喊道。

  “爷爷。”

  “从云，我陪不了你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爷爷，我都记住了。”少年呜呜地哭着喊道。

  “从云，我在你的命数里看见血海枯荣，浮尸万里。

  但同样的，我看不见那个命运的结点是什么，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我知道，你做的一定是对的。我也请你答应爷爷一件事，可以吗？”

  胡雪诚语气虚弱道。

  “爷爷，您说！我一定做到。”

  “倘若有一天，所有人都背叛了三一，三一举世皆敌。从云，你一定要永远站在三一的身边，帮他渡过劫难。绝不可弃他而去......”

  “爷爷，我答应你！”

  少年大声道。

  陆三一默默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做陆从云。陆三一的陆，不是陆家的陆。你要永远待在三一身边，永远......”

  “三一......”

  “我在。”

  “从云这孩子就拜托给你了，拜托了......”

  话音落下，溘然长逝。

  胡雪诚走了。

  “啊！”

  陆从云放声大哭，其声凄厉，周围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没有人上前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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