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有一个想法

  午后阳光被梧桐树宽大的树冠遮了大半。

  吃完午餐的学生们，悠然地行走在梧桐树荫下。

  三名少女走在最后，其中一名手里拿着手机，正在与人发送聊天信息。

  对方仿佛回了不恰当言论，使得苏相和原本含笑的脸逐渐变得气愤。

  苏沉商见苏相和生气，好奇地凑过头瞄了一眼她手机里的消息，疑惑地抬头问：“宁文光，他还没跟你道歉呢？”

  苏相和捏紧套有小猫手机壳的手机，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

  手机被高高举起，似乎要被重重砸落在地，过了几秒，又被低低放下。

  苏相和咬着牙看向苏沉商，眼底饱含怒火地问：“沉幺，想不想换个姐夫？”

  一直心不在焉地黎安霄回过神，惊讶地说：“不是吧，宁文光这么倔强的吗？”

  苏相和低头，瞧着手机里新收到的信息，语气里的怒火更重，“不就是随口说了句，真田弦一郎真帅，他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真人。”

  苏沉商将手轻抚在苏相和的背部，试图让她消气，“就是，又不是真人有什么好气的，宁文光可真无聊。”

  “就是。”黎安霄与苏沉商对视一眼。

  两人一左一右地挽上苏相和的手臂。

  黎安霄轻拍苏相和的手背，安慰道：“没关系，相和姐，实在不喜欢我们就换一个。”

  苏沉商抬起头，望向被梧桐树冠遮挡住的天空，感慨道：“啊，我终于可以换姐夫了。”

  “相和姐，我们找一个幽默的。”

  “姐，下一个肯定比宁文光还要幽默，那个呆子我们不要，让他自己哭去吧。”

  “对，不要呆子。”

  苏相和被两人的劝慰给逗笑，轻轻地笑出声，内心怒火开始逐渐平息。

  三人的笑声感染了前面正在讨论事情的少年们，他们纷纷回头朝后面望去。

  “就是这样，我和阿远先走一步，物理竞赛还有几项实验要做。”

  苏靖轩往前蹦跶几步，站稳后才转过身，看向身后几人。

  “开学典礼我们没有办法参加，放学后校门口见，一起回家。”

  苏承清单手插在兜里，微微颔首，“嗯，结束之后给我发信息，我们去接你们。”

  扶住苏靖轩的吴天远对众人表达歉意，“今晚要打扰你们，不好意思。”

  苏承彦朝吴天远摆了摆手，笑道：“天远哥，哪有什么打扰，刚好今晚可以一起玩，对了，我还有几道化学题不懂，今晚你可以教我一下吗？”

  “可以，阿彦。”吴天远回答。

  “嗯，做完实验我打电话给你们，走吧，阿远。”苏靖轩说完，转身和吴天远一起离开。

  两人刚走远，苏相和回复完最新的消息，略微瞄了一眼时间。

  手机时钟显示，华国时间上午十一点三十分。

  “时间不早，阿清，阿辰。”

  苏相和将手机放回裙子口袋，抬起头，开口提醒前方的苏承清和尹曜辰。

  “还有一个半小时，开学典礼就要开始，我们该去大礼堂了。”

  苏承清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按动侧边开关键，屏幕亮起，“嗯。”

  看完时间，他抬起头来，目光先看向尹曜辰，后又落在苏沉商身上，停留一会儿，最终又移回尹曜辰身上。

  “你们...”苏相和走到苏承清身边，视线也看向尹曜辰和苏沉商。

  顿了顿，苏承清向尹曜辰发出一起离开的邀请，“阿辰，一起走？”

  “不了。”

  尹曜辰嘴里回答着苏承清，视线却停留在苏沉商身上。

  是个与阿沉独处的好机会，他心想。

  “我要先去一趟校长室，U盘和电池还在校长室里，不能和你们一起。”

  “行。”

  苏承清看向苏沉商，眼神里有一丝警告，似乎让她小心些身旁的人。

  “那我和元和先走，高一教学楼和校长室顺路，你带他们回教室。”

  苏相和站在苏承清身后，用眼神提醒黎安霄与苏承彦两人，记得找个借口溜走。

  尹曜辰看着使眼色的苏相和与苏承清回答，“嗯，我拿完东西，立马回大礼堂。”

  苏承清和苏相和齐齐点头，转身一起离开。

  四人又慢悠悠地走了一段路。

  苏承彦收到一个消息，捂着肚子走到苏沉商面前，“姐，我肚子疼。”

  还没有等苏沉商说话，苏承彦撒腿就跑，留下一句，“我先去上厕所，你和云霄再逛逛。”

  苏承彦刚跑没两步，黎安霄也捂着肚子，伸手拍了拍苏沉商的肩膀，“我也肚子疼。”

  “哎，你们。”

  苏沉商假装想挽留两人，只见苏承彦和黎安霄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明白尹曜辰和苏沉商感情的人纷纷找到借口离开。

  此刻，两人内心都十分愉悦。

  机会！苏沉商心中窃喜，要不要趁现在和曜辰哥告白。

  机会！尹曜辰心中暗想，要不要今天就和阿沉告白。

  思索片刻，尹曜辰跟在苏沉商身后，两人一同慢慢走着，似乎都在找机会开口。

  “阿沉。”尹曜辰清润的嗓音从苏沉商身后传来。

  “嗯？”苏沉商转身看向尹曜辰。

  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苏沉商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路边，篮球场上有人正在打篮球，攻防交谈声滔滔不绝。

  苏沉商假装镇定地问：“怎么了？曜辰哥。”

  按照苏沉商自己的话来讲，尹曜辰的长相精准地戳在她的审美点上。

  一头黑色柔软的微分碎盖，两道棱角眉搭配着一双好看的瑞凤眼。

  此时，棕色眼眸中含有笑意，眼尾也微微上挑。

  面中鼻梁高挺笔直，嘴唇薄厚均匀，唇瓣甚至还有一点点小丰润。

  左侧脸颊笑起来时，会有个微浅的梨涡出现。

  “新生演讲稿，定稿了吗？阿沉。”尹曜辰问。

  苏沉商沉迷于男色，并没有回答。

  一米八六的个子，甚至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

  修长的脖颈处点缀着一颗淡色小痣，喉结会随着说话一上一下地移动。

  衬衫领口随性地解开两颗扣子，隐约露出里面的锁骨。

  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匀称，左手手腕上，叠戴着一串核桃手串与一块积家翻转腕表。

  黑色的皮质表带配上银色机械镂空的表盘，与苏沉商右手戴着的手表款式相同。

  衬衫校服下摆扎进黑色校裤里，显得双腿修长而健硕。

  双脚上穿着一双皮鞋，鞋面擦得锃亮。

  耳边不断的蝉鸣声，又将苏沉商的思绪拉回到与黎安霄的微信对话中。

  『云霄，我决定在高中跟曜辰哥表白，暗恋成真才是最好玩的。』

  『我想把曜辰哥弄哭，他红着眼尾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我超喜欢曜辰哥的，喜欢他的颜，喜欢他的脑子。』

  『你可别跟曜辰哥说哦，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多尴尬。』

  『怎么可能，曜辰哥，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喜欢我。』

  『不管，我先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阿沉。”尹曜辰再次开口。

  “啊...什么事，曜辰哥。”苏沉商急忙回神，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烫的要命。

  她匆忙地转过头，试图隐藏脸颊上的两抹红晕，嘴中吐出的词语从磕磕巴巴变成无比顺畅。

  “新生演讲稿吗？已经定了，前两天刚给李主任看过。”

  尹曜辰温柔地看向苏沉商，心中却略有遗憾，“嗯，定了就好，恭喜你成为高中生，阿沉。”

  苏沉商别扭地回答，“谢谢。”

  我怎么不说呢，两人内心同时叹息。

  尹曜辰瞧着面前耳垂微红，双手在裙摆两侧不安乱抓的苏沉商，继续寻找话题。

  “明天你们要开始军训了？”

  “嗯。”

  苏沉商边回答问题，边与尹曜辰并肩而行。

  “记得带上晕车药。”

  “嗯。”

  “让阿彦多带点零食，洪古和钱肇峰都在军训基地里。”

  “嗯。”

  “记得带上花露水，基地在山里，蚊子多。”

  “嗯。”

  两人停在过道中，尹曜辰伸出手指向对面教学楼的二楼。

  “之后学习有问题，可以来高二教学楼二楼找我们，我和你哥在一班，靖轩与相和的班级在我们隔壁。”

  “知道。”

  尹曜辰向前走了两步，语气中温柔更甚，“阿沉...”

  “嗯，嗯？”苏沉商看着尹曜辰越来越靠近，脚步慌乱地往后退。

  尹曜辰在苏沉商的身前站定，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舒张两下，语气坚定，“阿沉，我喜...”

  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仿佛下一秒只要苏沉商抬起头，彼此的呼吸就会交织在一起。

  苏沉商往后退一步，紧张间，右脚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东西的主人发出一声冷嘶。

  她连忙转身，向身后被撞的人道歉，“对不起！”

  被撞到的少年身形高大健硕，小麦色皮肤被校服衬衫包裹。

  短袖衬衫袖口被卷到靠近肩膀处，扣子全部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

  他拎着书包的右手，手掌到手腕都绑着绷带，绷带上还沁出点点血迹，活脱脱一副刚打完架回来的模样。

  少年低下昂起的头，先是看见尹曜辰的那张脸，后又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侧脸。

  他朝尹曜辰挑了挑眉，湛蓝色的眼底丝毫没有打断别人告白的愧疚。

  “没事，苏沉商同学。”少年的普通话发音不是特别标准，像是刚学中文不久的外国人。

  听到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苏沉商抬起头来想和说话的人解释可以用英文。

  但在看清楚被撞少年样貌时，她内心一惊，急忙绕过他飞奔上楼梯。

  程炤，阿彦这个叛徒——苏沉商边大步跨上楼梯，边在内心暗骂。

  云霄，糟糕，程炤他回来了。

  看向楼梯口的少年，伸手调整头顶反戴着的鸭舌帽，有几缕调皮的金发从帽子里逃出，耷拉在饱满的额头上。

  棱角分明的脸上，两道棕黑色的野生眉下是一双湛蓝色欧美眼，此时眼中闪烁着笑意。

  他的鼻梁高挺，人中微平，上薄唇含着棒棒糖，使得一侧脸颊略微鼓起。

  “程炤。”

  尹曜辰看着苏沉商逃跑，视线移回少年身上，友好地向他伸出手。

  “好久不见，欢迎回国。”

  程炤将口中棒棒糖从左侧移到右侧，眼神戏谑，“两年不见，纯情BOY，你和她？”

  尹曜辰听到程炤这么问，没有回答，得体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眼底却划过一丝失落。

  “看样子，她还没反应过来。”

  程炤又回头瞥了一眼苏沉商离开的方向，随即回握上尹曜辰的手。

  “那我再次介绍一下，我是程炤，也将是你的情敌。”

  “她是苏沉商。”

  尹曜辰面上的笑容逐渐加深，握住程炤的手掌力道不断加大。

  “不是黎安霄，希望你不会再次把她错认成云霄，炤。”

  程炤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苏沉商离开的方向。

  “谁知道呢？万一还像小时候一样...你说呢，曜？”

  “你是让我在这里揍你吗？”

  “我们俩在这里打起来，这回可没有人来保你，曜。”

  “谁先倒下还不一定，炤。”

  两人就这么站在过道里，各自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但他们相握的手掌，力道却在一点点加大，甚至能在手背上看到浮现出来的青筋。

  午休还没有结束，高一（1）班的教室内只有少数学生。

  黎安霄咬着水杯吸管，手指拨弄杯盖，心不在焉地盯着门口。

  苏沉商快步跑进教室，嘴里还在大口喘气，就迫不及待地转头回望身后。

  “你后面是有狗在追你吗？”

  黎安霄回过神，无语地看着慌忙跑进教室的苏沉商。

  苏沉商坐在位置上，双手叉腰，喘着粗气回答，“差...差不多。”

  “你看起来有什么苦恼，难道...”

  黎安霄以为她事成，开心地转过身，双手互相搓了搓，准备充当起解忧大师。

  “不如把你的烦恼说出来，我们一起分享分享？”

  “我...”

  苏沉商舔了舔干渴的唇，思考一会儿，与黎安霄对视一眼，只是一瞬又把头转正，目光盯向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人影。

  金发少年被黑发少年拖住，黑发少年开心地与他拥抱。

  “算了，你...你自己都要大难临头了。”

  黎安霄听到苏沉商的话，手肘撑在后排课桌上，目光盯着她，不禁挑了挑眉。

  “大难临头？怎么说？”

  苏沉商一脸严肃地转过身，面朝黎安霄说：“云霄，你还记得程炤吗？”

  “嗯？程炤是谁？我们班的吗？”

  “云霄，我没开玩笑，你还记得程炤吗？”

  “我也没开玩笑，程炤是谁？”

  “程爷爷的孙子，程家程炤，Leo。”

  “不记得，他是谁？”

  苏沉商看着一本正经的黎安霄，轻叹一声说：“算了，你不记得就不记得。”

  黎安霄转移话题，“所以你现在有什么苦恼吗？”

  苏沉商点了点头，“有！”

  黎安霄追问：“请说出你的苦恼。”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云霄。”

  苏沉商趴在黎安霄耳朵边，手遮着说话的嘴。

  “我想在军训结束后就和曜辰哥表白，可我又害怕被哥哥他们抓住，我想...”

  苏沉商在黎安霄耳边小声叙述她的作案过程。

  黎安霄听完后，平静地向苏沉商伸出手，语气漠然，“给钱，一次800。”

  苏沉商没好气地把黎安霄的手拍开，“价格怎么越来越贵了。”

  “我一直都是这个价，沉幺。”

  黎安霄毫不在意，继续向苏沉商伸出手，内心因为即将大赚特赚而忍不住开始偷笑。

  “你知道的，这件事成本很高，清哥和阿彦他俩知道，我肯定会被训。”

  苏沉商用手摸着下巴，目光盯着面前这双纤细白嫩的手掌，脑子里飞速计算着这件事所需的成本。

  得出花钱消灾不亏的结论后。

  苏沉商爽快地把手放到黎安霄手心，“成交！手机转你！”

  黎安霄握住苏沉商的手说：“成交，请你给我详细讲述一下你的方案。”

  另一侧，程炤被苏承彦勾搭着背踏进教室，目光一下子就停留在黎安霄身上。

  湛蓝色眼瞳里泛起眷恋和思念。

  程炤内心狂喊：“姐姐——”

  苏承彦松开程炤，猛拍他的肩膀说：“你回来，我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

  “嗯，这段时间多谢。”说罢，程炤大步走到黎安霄身后，目光炙热地注视着正与苏沉商交谈的侧颜。

  苏沉商抬起头，刚准备拿桌上的水，恰好看见黎安霄背后的程炤，“程...”

  程炤使眼色提示苏沉商闭嘴，显然是想给黎安霄一个惊喜。

  苏沉商拿过水瓶，迅速低下头，尴尬地咳嗽两声。

  背对程炤的黎安霄总感觉有一股熟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缓缓转过身，正好与程炤的视线相交。

  逆光站定的中德混血少年，目光中充满眷恋与柔情。

  黎安霄看清逆光少年的长相后，躯体明显一怔，手紧紧地捏住水瓶瓶身。

  “同学，有事？”黎安霄问

  “没有，姐...不，同学。”

  程炤瞧着黎安霄消瘦的样子，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庞，听到她给自己的称呼时，却临时改变为摸自己脑袋。

  “同学，我只是想问下我的座位在哪里？”

  黎安霄用手指着身后空位回答，“程同学，你的位置在我身后。”

  “谢谢。”程炤向黎安霄道谢，脚步却停留在原地，不肯往前走一步。

  黎安霄放下水瓶，低下头，双手在课桌里摸索着，看起来很忙碌，嘴里还在问：“阿沉，你看到我的...”

  白炽灯的光源被程炤高大的身形挡住，黎安霄略带抱怨的啧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他。

  “你能走开吗？你长太高挡住光了，L...Z，不，程同学。”

  程炤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走到黎安霄身后，缓缓伸手拉开椅子。

  前方，黎安霄还在演绎找东西的举动，纤瘦的身形遮挡不住课桌。

  空荡荡的课桌内部倒映在程炤眼眸里。

  侧坐着的苏沉商和苏承彦，两人的目光不断地在程炤和黎安霄之间来回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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