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易河终于把示意图画好了。

　　他们的病房是403。

　　走廊最尽头是401，往这里数过来是402，403，404……依次类推。叶晗冰和甜歌的病房就是402。

　　沈重看了一眼那个示意图，默默地把病房分布都记在了心里。

　　晚上自由活动的时间，沈重在四处转着查看进一步的构造，黄毛和端易里端了两个小板凳坐在403门口看着门口的人来人往。

　　脚步匆匆的护士脸色漠然，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端易里对黄毛说：“你觉得她们在这里工作开心吗？”

　　黄毛说：“开心个屁啊。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工作吗？这墙壁都潮湿起皮了，药水的气味闻着就压抑，要我在这呆几十年，非把我逼疯不可。”

　　端易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也许真的有人会愿意呢。”

　　“呵呵，大家都只愿意不干活也能拿钱。你一个还在读书的小孩懂个屁。”黄毛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旁边，404的两个病人也在聊天。其中一个嘴里叼了支烟，没完没了地吞云吐雾。

　　另一个说：“老赵，你这烟抽得可凶。他们不是叫你一天不要超过两支么？前几天你还勉强算听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嗨。”老赵笑了笑说，“抽抽吧，抽完了就没了，没了就可以安心养病了……”

　　“养养养，到底要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觉得我的病早就好了。”

　　“其实我也觉得。但是我觉得有什么用，得他们那群人点头。”

　　“那要是他们一直不点头呢？”

　　“那就呆在这里呗。出不出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名叫老赵的人把最后一点烟头熄灭，点在了烟灰缸里，“哎，话说413的小娜怎么样了？”

　　“小娜吗？……还是那个死样子，死气沉沉的，就爱盯着窗外看。她老说等窗外那跟树枝上的叶子掉光了，她也就死了。”

　　老赵便笑：“我看她才是真病不能出院的那个，人的生死和几片叶子有什么关系。”

　　端易里和黄毛的视线同时转向窗外，外面立着一根大树，树枝上挂着几片摇摇欲坠的黄叶，一阵大风吹过就能掉光似的。

　　黄毛挠了挠头：“我没太听懂那个小娜是什么意思哎。”

　　端易里：“你没学过那篇课文吗？”

　　“？”

　　“欧亨利的《最后一片落叶》。讲的是一个病人一直喜欢盯着外面的落叶看，说落叶掉光的时候她的生命也会枯萎。一个画家为了不让她失去希望，画了一片叶子上去。其实叶子已经掉光了，但是因为那片画上去的落叶，她一直以为落叶没有全部掉光……所以她就活下来了。这是一篇很感人的文章，如果出去了的话，有机会你可以看看。”

　　黄毛愣了愣，随即满不在乎地说：“我不兴文化人那套，你别老一副迂腐文人的样子。”

　　“我知道。”端易里轻声说，“不过，第一，我学的理科。第二，我觉得文字的力量有时候是很强大的。”

　　而沈重正盯着403的窗户看。

　　窗户……窗户……

　　窗户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他总是忘不掉自己昨天晚上跟疯了一样地要把窗户砸掉的样子。

　　为什么要砸掉窗户呢。

　　窗户外面能看到什么吗。

　　沈重很想看看窗户外面有什么，但是他太矮了——其实并不是沈重太矮，他好歹也有183呢，主要是这窗户真的是太高了，他够不着。

　　就在沈重想要把病床拖过来的时候，无论他怎么尽量小声，还是有一阵乒乒乓乓声，护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干什么呢！造反了是吗！需不需要来点镇静剂啊？！”

　　“……”

　　沈重泄气地要把铁床放回原地，就在这时，宋楚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干什么呢。”

　　“我想看看窗户外面有什么，但我够不着。”

　　下一秒，他感觉腰被一双手扶住，然后，整个身子被人猛地抱起。

　　沈重：？哎。

　　宋楚心：“你可以坐在我的肩上。”

　　“我、我这……”沈重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你这件衣服贵吗？贵的话我就不坐了。”

　　到时候他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耳畔传来一阵轻笑，宋楚心说：“不贵。你坐吧。”

　　宋楚心把他支起来以后，沈重总算是能看看窗外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窗户外面雾蒙蒙的，像是有一双手挡在了他面前似的，让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隐隐有什么暗影移动的样子，在他的眼前投射下明暗交错的影像。

　　沈重放弃了。

　　宋楚心笑：“这下看清楚了？”

　　“嗯。”

　　“好奇心满足了？”

　　“嗯……”

　　“不会再跳出去了吧？”

　　“嗯……？”

　　.

　　此时此刻，402。

　　甜歌坐在床边。她的眼睛红得厉害，像是哭了一百年没合过眼睛那样。但她的动作却是呆滞无比的，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人。

　　叶晗冰还是叫了护士来：“你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在这坐了一个晚上了，跟个活死人一样，怪吓人的，影响我睡觉。”

　　护士看了甜歌一眼：“她吃药了吗？”

　　自然是没有。谁敢随随便便吃游戏世界的药啊。但叶晗冰这话是不会说的，她只能说：“吃了。”

　　“吃了药效也没有发作的样子。可能是剂量不够，等会我再送点药过来。”护士说完就出去了。

　　林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叶晗冰床上：“担心她就直说嘛，偏偏还要说她影响你睡觉。你这个人可真别扭。”

　　叶晗冰冷漠地瞥他一眼：“你又不来帮我，少在那说风凉话。”

　　林晚摊了摊手：“你要我怎么帮你？我帮不了你。我要是插手对你起了实质性的帮助，游戏会连我一起抹杀了的。”

　　叶晗冰“哦”了一声，面露讥笑：“一起抹杀？还以为你这个高等NPC有什么特权呢。”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只是看着她这样，让我想到我的奶奶——”叶晗冰看着木呆呆的甜歌，微微垂下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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