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诗雨瞳孔一缩，很显然她很难接受这种想法，所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认同、抗拒：

  “可、我们是祂的信徒、是祂的子民……”

  是……是什么呢？

  说到底人类对于神明来说算什么呢？

  林希音微笑着，并不为她的质问而愤怒，反而带着宽容和慈爱——养小孩养久了，这慈爱的面孔就跟得到了一张新面具似的，想要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换上。

  就还挺方便。

  “大概对于光明神来说，这世间万物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或是花草树木，祂都不在意。”

  林希音如慈母般轻轻抚摸章诗雨的脑袋，安抚她越发狂躁的情绪：“你是人类，既然如此就要担负起作为人类的职责，为自己的种族奋斗，而不是将希望放在其他的身上。”

  章诗雨忍不住再度落泪，信仰崩塌的感觉如此痛苦，好似身体被一段段切割、肌肉被一条条撕毁、胸口压着重石。

  而此时她又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在这样一个世界，如果没有生命的帮助，人类又要如何活下去？

  如果所有的神明都是如此，那么人类又可以依靠谁？

  仅仅只是依靠自身的力量，好像并不足以毁灭诡异？

  她被光明神附身之后可以看到的东西更多了。

  她透过林希音的身影，可以看到她背后正在观察她们的绝美诡异。

  尽管那只诡异有着近乎完美的外貌，尽管它被困在光幕之后，但章诗雨还是能感受到它恐怖的力量。

  它的美貌并不能迷惑人心，因为它的恐怖更让人胆颤心惊。

  程序的正义，在此时此刻也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就算程序正义再怎么执行，又如何消灭如此恐怖的诡异？

  她很少会哭、也从来不脆弱。

  但此时在信仰崩塌和绝望的打击之下，她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慌。

  “可是、可是人类……又要如何自救？”

  她看向林希音，试图从她身上找到答案：

  “如果对于神明来说，所有人类都是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那人类似乎只有被圈养这一条路。

  “不、对无空神来说不是。”林希音微笑着说，“无空神自虚空而来，又回归虚无。这世间一切、这无尽宇宙、这跨越时间的万物，皆是无空神的所有物！”

  章诗雨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不能理解她的话。

  但莫名的安心了。

  于绝望之人，不需要多精密的故事设计，只要给个理由就行。

  犹如深谷里垂落的蛛丝，绝望之人自会抓住。

  林希音起身，挡住了诡异的视线，她脸上依然是那种宁静的微笑：

  “不论是人或是诡异，无空神皆一视同仁，只要你有想要获得帮助的心，只要你虔诚的祈祷，那么无空神就会回应你。”

  林希音的话不仅是对章诗雨说的，还是对身后的诡异说。

  这个世界以前死了不少人，新的人类诞生也需要一些时间，还有诡异不断作乱。

  人口上不去啊！

  那信仰值就不够多，要是能让诡异也成信徒，那就美滋滋了。

  说话间政府的人来了，他们先把章诗雨给拷走，主要是为了预防光明神还在，她会突然暴起伤人。

  随之就是在周围设立据点，为了预防普通人靠近。

  直播的热度太大了，一般人都知道不能靠近这里，但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脑壳坏掉，可能会过来蹭热度，然后跑进来。

  林希音终于获得了可以和诡异同学好好聊天的时间。

  她回头看向半神诡异：“看来你要被困更久了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它似乎认为这句话很有意思，细细品味，微微勾唇，举起手指轻轻划过「无尽夏夜」的边缘壁垒，莹白的手指被切割成无数碎片，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横截面，又很快长出新的手指。

  它说：“这也很有趣。”

  林希音正面对上光明神的分身之后，她可以确定——里面这只诡异比光明神的分身更强。

  因为光明神有限制，祂不能随便的伤害这个位面的生物，但是这只诡异却没有这种限制，综合条件之下，这只诡异比较强。

  攻击它的本体效果大概不大，所以林希音选择攻击它不知道有没有的灵魂。

  “最有趣的是。”林希音看着它说，“你从来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存在，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要去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它陷入沉默。

  林希音做了个大胆的行动，她直接将手插-入「无尽夏夜」之中，抓住了它的手。

  它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有点错愕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犹如羽翼。

  很显然它没想到这个人类怎么会如此大胆，竟敢触碰它的尸体。

  和它死白死白的肌肤比起来，少女纤细的手看上去很小、带着微微的粉色、莹润如玉。

  手指穿过它宽大而死白的手指，给他那仿佛褪色的肌肤带去了几分光亮，柔软的指腹滑过它的肌肤，和它十指相扣。

  “你能感觉到吗？”

  面目平平无奇的少女嘴角微勾，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没有丝毫恐惧、害怕、厌恶，宁静如深谷里的湖泊。

  “人类的温度、脉搏，肌肤里流淌着血液的轻微响动、从脉搏到心脏的跳动。”

  它安静地看着她。

  林希音说：“我们知道自己为何出生，也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我们不是神明的玩物。”

  她忽然收回手，它却没有放手。

  被扯到空间边缘处的手被切割成碎片，但它却没有在意。

  “而你是。”林希音脸上浮现出那种悲悯，“不管是光明神也好，还是邪神，祂们需要你祸害人间，好给他们制造降临这个位面、并将这个位面收入囊中的机会。”

  它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歪头。

  林希音认为它这是在思考了。

  林希音没有说太多，虽然她很想继续说一点关光明神的坏话，但对于这只诡异来说，坏话估计不太起效，得慢慢来。

  她脸上那种悲悯的神色一收，忽然凑近它说：

  “仔细一看你眼睛真好看，审美真不错。”

  她刚说完，它的脸忽然裂开一条缝隙，外面的一层皮像是蛇蜕一般脱落，留下一个光溜黑乎的本体。

  林希音：“……”

  ——死东西，故意伤害她眼睛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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