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谭铁林的苦苦哀求下，白紫苏同意了。

  至于他们说要签卖身契这件事，她可能会考虑，不为别的，只为拿捏他们的娘。

  别等下救了人，还要上门来骂她倒贴。

  到时候她拿出那卖身契，起码能说明一件事，是他们求，自己才治的。

  而以后想让她救人的，心里没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应该也不会来找她了。

  愿意付出代价的，说明病情已经火烧眉毛了。

  她的药也珍贵，并不想因为一点小病就拿出来用。

  “你在这等会，我拿点东西，跟你去村长的老宅。”

  村长的老宅在村东头，位置有些偏，房子很破旧。

  平时村里人若是有个啥问题，突然没地住了，也会借着住个几天。

  所以虽然破旧，却还保存的挺完好的。

  路上白紫苏问起，“你趁你哥昏迷，让你娘把他给分出去了，若是他没地住怎么办？”

  “等过几天，我就跟着村里的打猎队学打猎。

  赚了银子，在给我哥买一小块地，给他盖一间小院。

  哥哥他虽然没了腿，但是他还会编竹筐，他可以编竹筐，我去帮他卖。

  我也会养他的……”

  “那你两个姐姐卖给我了，你就不怕我对她们不好？”

  “嫂嫂是个好人，跟着您，总比让我娘把二姐嫁给隔壁村的老鳏夫换聘礼强。”

  白紫苏有些惊讶，“你娘要把你二姐嫁给隔壁村哪个鳏夫？”

  “就把前头媳妇打起，还有两个孩子，今年三十多了的那个吴长水。”

  “啥？你娘疯了吧？你是不是误会了？”

  就昨夜铁木娘四处求人借银子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不爱孩子的人啊。

  而且请镇上大夫买药那会，虽然有些不甘愿的模样，最后还是掏了银子。

  “二姐她是个姑娘……娘她，一直都念叨着等两个姐姐大了，一定要挑一户聘礼多的人家。

  怕两个姐姐被卖出去，所以我大哥才会拼了命的去打猎，就是想多赚点银子，给两个姐姐找个好夫家。”

  所以他大哥都不敢成亲，生怕银子要用来养媳妇孩子后，两个妹妹的嫁妆就没了。

  “嫂嫂，我能不能求您件事？”

  白紫苏面色不变道：“你先说说。”

  “您到时候算一下，我两个姐姐要是赎回来得多少银子，到时候等我打猎挣了银子，就带她们回家团聚。”

  “可以，等你存够了银子就来买她们回去吧。”

  原本只打算拿捏卖身契，没准备接收人的白紫苏改变了主意。

  谭铁林说的对，这与其去嫁给鳏夫，还不如给她干活呢。

  最起码能吃饱穿暖不挨打。

  反正其实昨晚上她救人都没打算收钱的，不是因为大方，是这些东西定价便宜不了。

  明知道这些人穷，拿不出多少银子的，她也就没必要去要那点银子了，就当做慈善算了。

  毕竟他们白家每年做慈善，也撒出去不少钱财来着。

  所以她对于钱，其实真的不算太过看重。

  本来准备白送的东西，如今多了两个丫头，领回家就领回家吧，只需要几碗饭，家里的家务就有人承包了。

  ***

  到了谭立元的老宅。

  她看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谭铁木，看那些染血的布料，都能够猜到，伤口必定被感染了。

  这里偏僻，没啥人，她干脆也懒得整避嫌那套了。

  “去烧点开水来。”

  “好！”

  幸好因为偶尔会有人在这边住住，所以谭立元有给这边留两个不用了的瓦锅。

  把人支开后，白紫苏皱着眉把伤口给处理了，最后给谭铁木吃了五分之一的回春丹。

  之前她给谭铁柱吃了点粉末后，伤口明显恢复的更快了。

  这会她有点怕人给挂了，所以多给了些。

  很快，他身上的缝合的伤口，肉眼可见的结了疤。

  断腿处也止住了血。

  因为已经决定了要用回春丹，所以她没舍得多用一份止血丹，结果是果然不需要。

  让谭铁石进来给他哥擦洗干净身上，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她才给他挂上点滴。

  在这期间，谭铁石已经去烧好了一点米粥。

  白紫苏把磨成药粉的药交给他，“这个药你今天晚上和明日早上喂他一顿。

  明天下午我会过来给他换药，你喊上你两个姐姐和村长，咱们把卖身契签一签。”

  “谢谢白嫂嫂。”提到两个姐姐，谭铁林的眼眶微红。

  但是他知道，如今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哥哥能活下来，还能保住两位姐姐。

  只要等个两三年的，他赚了银子就可以把她们买回去了，到时候再给她们找个好夫家嫁了，总好过嫁给打媳妇的鳏夫吧。

  “那你留在这照顾你哥哥吧，我就先走了。”

  告别了谭铁林，白紫苏慢悠悠地走回家。

  第二日，生活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家里盖房子的事有谭铁石帮忙看着，她则是早上教育完孩子，中午的时候去给谭铁柱换药。

  下午则是去给谭铁木换药。

  谭铁林很讲信用果真喊了两个姐姐过来等着，见她来了，又连忙去喊上谭立元并找他借点笔墨和纸张。

  谭立元也没想到这事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问那两个丫头，“你们俩是自愿的？”

  “村长，我们姐妹俩是自愿的！”

  “好。”他叹了口气开始写契书，等写好后再让她们各自按了个手印，这事就成了。

  “两个丫头的卖身契，白氏你收好。”

  “恩。”白紫苏淡定地接过。

  “卖身契我收下了，你们俩可以回家去收东西了，从今天开始住在我那。”

  “好，那夫人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待会你们直接去我家就行，我得给你们的哥哥换好药后再回去。“

  两个丫头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

  等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白紫苏把挂的药瓶给收了起来，准备回家，却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声。

  “白氏，你个丧良心的贱蹄子，你给我出来！”

  “谁家的狗没看好，吃了粪就放出来乱跑啊？”等她出来一看，呵，果然是谭铁木的娘。

  从答应谭铁林开始，她就知道迟早还要跟她对上了。

  “贱人，你骂谁是狗？？”

  看她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白紫苏有点无语了，不会吧，她都骂别人了，还不能接受别人骂回来？

  “也是，我说错了，怕是婶子那嘴，比吃了屎的狗嘴还要更臭些吧。”

  “你！！！”

  “婶子还是回家洗洗嘴再来吧，谭家村还不是你撒野的地，张口闭口的嘴臭。”

  “老娘不跟你掰扯，大家来给我评评理啊！

  白氏这个贱蹄子，竟然逼着我两个闺女给签了卖身契，问都没问过我这个当娘的。”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里人，把不可置信，谴责的目光投向了白紫苏。

  “白氏，你该不会真骗了俩丫头卖身吧？”

  谭二丫和谭三丫姐妹俩，手里各拿着一个小包袱。

  “这也太过分了，都是同族的，咋还骗小姑娘卖身为奴呢？”

  “白氏挣银子后，心飘了吧，还学那老夫人的作态，还要给自己找两个丫鬟。”

  “呸，想要丫鬟自己买去啊，骗村里的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白紫苏呵呵一笑，“你说是骗？我就不信镇上的大夫没跟你说，想要救活谭铁木，最起码打底要二十两银子吧？”

  “我本来是不打算救他的，毕竟我的药可不止二十两，但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我也就答应了。

  不过我又不是谭铁木的爹，也不是他娘，我给他用了药，你们没银子给，总要付我点啥吧？

  毕竟这些药，也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他们三姐弟就说，愿意自卖自身来赔我银子。

  说实话，我用的药根本就不止二十两，就算是二十两，哪家姑娘能卖到十两啊？

  看在同族的份上，我已经是少收了，并且还已经当积德了，才让她们俩抵债。

  你也别在这骂，若是有心的，就给我二十两，两个丫头你就领回家去。”

  人群中有一个小伙子是跟着送谭铁木去镇上的，所以他很清楚价格。

  “白嫂子说的对，镇上大夫说，去府城请大夫，三十两可能可以保条命，也可能保不住，毕竟当时铁木都已经烧糊涂了。”

  “天啊！居然要三十两……”

  “铁木那腿都废了，还要拿三十两去救他，若是换作是我，估计也不愿意。”

  “是啊，谁家能有三十两啊。”

  “如今虽然不是灾年，那丫头也没有那么值钱啊，就算是卖到那种烟花之地，估计都没有十两银子一个那么高吧？”

  “这么说的话，白氏这个做法，是真的吃大亏了。”

  随着大家的议论，铁木娘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铁木都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又没让你治，你自己要治的，凭什么要我出银子？”

  这次不等白紫苏反驳，谭铁林姐弟三人就跪到了地上。

  谭铁林带着怒气道：“大哥他不是废人，他是把我们养大的兄长！

  你放屁他没关系，我们是不会放弃他的，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们姐弟就要救他！”

  “娘你也不用为难白嫂嫂，主意是我出的，两个姐姐也是自愿的。

  往后这个家，有我活着一日，就有我大哥的一口饭吃！

  你若是不愿意吃这个苦，你就走吧，若是留下来，我这个儿子，也一定会给你养老的。”

  他知道自己的娘一直都有改嫁的心，甚至是还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之所以还没走，是因为大哥能挣钱，两个姐姐也能谈聘礼了，所以她舍不得走。

  而如今这个家眼看已经毁了，她估计迟早也是要走的。

  倒不如由他这个做儿子的提出，也好让她少受些闲言碎语。

  这已经是他这个儿子，最后一次能为她着想的了。

  谭二丫也说道：“我跟妹妹，是大哥养大的，我们愿意救他的命！”

  “你们……你们几个不孝的东西，啥叫你们是大哥养大的？你们是老娘养大的！

  你们想要卖身，得问过你的娘，否则那张卖身契就是没用的！”

  “呵，爹死的那一年，大哥十二岁，二姐九岁，三姐七岁，我才五岁。

  我大哥为了留下你，为了养活我们，跟着大勇哥他们去山上打猎，受伤流血从来没抱怨过。

  家里的地是二姐和三姐种的，家务也是他们做的，你养我们，你做了啥？”

  谭铁林都不想说透，当时的娘都不打算过日子了，日日躺在家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他们怜惜母亲心情不好，从来没说过她半句不好。

  可是才短短一月，他们就变了，经常打扮得整整齐齐出门，又满面春风地回来。

  村里有过不少风言风语，若不是大哥冲那些碎嘴的人发过火，谁还能不知道他们家的事啊！

  就连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也是知道的。

  以前大哥觉得他们小，需要母亲，才苦苦挽留。

  但是如今这情况，他没有大哥有本事，给不了啥银子他娘了。

  与其再传出些不好听的，影响了两个姐姐的名声，倒不如成全她。

  “反正老娘不管，你们想自甘堕落卖身可以，但是你们这一身的皮肉，是你娘我给的！

  所以你们的卖身银子，只能给我！

  白氏既然要买你们，就得给我二十两银子。”

  “没有卖身银子，白嫂嫂把大哥给救活了，我们还得倒欠人家银子。”

  “那就不治了，让你大哥去死，把银子拿回来！！”

  跪着的三姐弟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已经有些癫狂的妇人。

  他们难以相信自己的娘居然会说出让他们大哥去死这种话。

  “咳咳……”

  破旧的小屋来传来了几声咳嗽，还有呼吸很重的声音。

  “大哥，是大哥醒了……”谭铁林欣喜地从地上起身，往屋里走去。

  铁木娘听到大儿子的声音，面上有些心虚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但是想到他已经彻底断了腿，她又镇定了下来。

  虽然这个儿子很好，但是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听就听到吧，她说的也没错。

  既然活着要花那么多银子，倒不如死了算了。

  何苦活下来连累他们这些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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