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之后，地上躺着陶瓷的玻璃碎片，爸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无力垂首，眼下露出晶莹。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爸爸哭，听到她进来的动静，爸爸才抬起头，擦拭掉双眼下的泪，仿若老了十岁一般跌跌撞撞的朝她走了过来：“楚楚慢点走，小心割到脚。”

  在她才刚进门，就把她温柔的抱起来，绕过那片狼藉，走到他的椅子上坐下。

  那时，她还不懂爸爸的情绪，只是哭的泪眼婆娑，眼睛和鼻子都哭红了：“爸爸，我想妈妈，我想妈妈了。”

  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她天真的问道：“爸爸，是不是你也想妈妈了？”

  那一晚，爸爸抱着她泣不成声，直到她哭累睡着了过去。

  不久后，终于有了妈妈的消息，爸爸首当其冲先过去了，她求着哥哥带她一起过去，哥哥答应了。

  窝点是在一个隐秘的山里，他们过去的时候，人群在疯狂的逃窜着，却被爸爸及带过去的警察们一一捕获。

  逃窜的都是男人，女人则赤/身/裸/体的被人用手铐脚链绑在台上，毫无尊严的像一个个拍卖商品一样，由那些男人出价竞拍。

  那些女人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即使这么狼狈和不堪，她们的脸都很美。

  她不过就看了两眼，就被哥哥捂住了眼睛，交给了别人。

  后面听说警察把所有人都抓住了，无一不落网，那个窝点被毁了，她妈妈在找到前一天就受不了折磨自杀了。

  她在当时即使什么都不懂，也被那场景和周围哭天喊地的哀嚎声给吓到，回去后如同魔怔般没有任何表情，做了一个月的心理治疗才恢复正常。

  而现在她身旁坐着一个漏网之鱼，周稚楚咬紧下唇，抓着安全带的手指因为收紧而变得泛白。

  “你家？那是你家开的？”

  她问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姜祁淡定点头：“当时你家把我家都被抓走了，只有我，凭借着身形，一个人逃了出来。”

  周稚楚这才第一次正眼望向姜祁，他的年龄与她相仿，虽然当时说全部落网，可在面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时，应该是不会想这么深的，更别说他确实可以通过自己的年龄和体型优势逃跑。

  还不等周稚楚再说，她看到姜祁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车也如离弦的箭一般开的飞快，即使转弯也丝毫不减速，犹如漂移。

  “怎么了？”她往身后看了一眼，身后一辆车跟她们距离很近，却没有姜祁这么敢拼。

  眼看着一步步拉开的一点点距离，姜祁嘴角又慢慢扬起，一脸轻松：“没事，就甩几个狗腿子而已。”

  周稚楚也懂了，是苏晏礼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

  她一手紧紧握住车上的把手，强忍着加速带来的不舍，另一只手缓缓放进包里，想拿出包里的手机，给苏晏礼打电话。

  摸到手机的那一瞬，她脑海中突然想起爸爸和哥哥的下场，再看眼前这个正在狂飙生死时速的姜祁，又缓缓把手从包里拿了出来。

  不过短短十五分钟，那群人就被他甩开了，不知道他又开了多久，带着她停在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

  两人坐电梯去了他所在的那层。

  他站在左边角落，周稚楚就站在他的对角线，在小空间里，站在与他最远的距离。

  姜祁见状，笑出了声：“呵，不好玩，只是说了个实话，你至于这么怕我吗？”

  周稚楚又问：“周若云是你杀的吗？你为什么要杀她？”

  姜祁：“是她蠢，骗我她手里有我的证据，来威胁我让她放出她父亲。”

  周稚楚摇了摇头：“即使这样，你也不用杀了她。”

  “怎么？”姜祁冷漠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点温度，充满希冀的看着周稚楚：“周小姐这是在关心我？”

  周稚楚别开眼，没有说话，这时电梯刚好“叮”的一声到了，打开了电梯门。

  姜祁打开公寓门，让周稚楚进去。

  周稚楚紧攥着手中的包包，踌躇着。

  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姜祁温声安慰道：“周小姐，你放心，你在我心里跟周若云不一样，我会好好对你的。”

  “要不是周君威自作主张要对你下手，我也不会这么对他。”

  周稚楚站在原地没动：“我理解的见面聊聊，就是约个咖啡馆什么的。”

  姜祁得意一笑：“你现在还有选择吗？”

  说完，不给周稚楚再犹豫的机会，直接把周稚楚拉进了公寓。

  她被拉着坐在了沙发上，姜祁走到厨房：“想喝咖啡？我给你来一杯？”

  周稚楚点了点头：“嗯。”

  刚好利用姜祁站在她身后厨房的机会，拿出了手机，第一时间打给了苏晏礼。

  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周稚楚握着手机心跳如雷，小脸泛白，时不时还要听见姜祁问一声：“加糖吗？”

  “嗯。”

  看着拨号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周稚楚心仿若跳出嗓子眼了，就看见因许久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电话。

  第一个是这样，第二个还是这样。

  直到……周稚楚正准备拨第三遍时，一道阴影覆盖在明亮的手机屏幕上，她僵硬扭头，正对上姜祁带笑的脸。

  “啊！”

  吓得她一个惊呼，手中的手机都被她吓得弹跳了出去，落在光滑的地面，平移了好远。

  原本，她是想着车祸那日听到的，上头的人要留她的命，她对他有用，才壮着胆子想问清楚他身后的一切谜团。

  可现在，她知道了，他是当年那个案子遗落的人，自从知道的那一刻，她那年少被抚平的恐惧就一点点又窜了上来。

  她瞪大双眼，看着姜祁缓慢的，一步一步绕过沙发，走到她的手机面前，用他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指头捡起地上的手机，一脸平静的递给了她。

  “我理解你想跟家里人报个平安，你打吧！”

  没有周稚楚想象中的害怕或者威胁，姜祁反而一脸坦然，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这人，淡定从容的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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