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医院的保温箱住一天要5块钱，那么大一笔费用把苏爸愁的不行，在医生说这孩子因为早产的原因，很难养大的时候，苏爷爷苏奶奶当即做出要把这孩子扔了的决定。

  在苏爷爷苏奶奶看来，村里哪年不得死两个小孩，有吃不饱饭饿死的，有生病死的，在正常不过了。现在的人家孩子都多，难受一阵也就好了，反正苏爸已经有了苏正杰这个大儿子了，这个小儿子没了也就没了，这孩子的身世也不好，留下来也是破坏苏爸和苏妈的感情。

  苏爸哪能依，心爱的女人刚刚离世，唯一留下的孩子怎么舍得扔了，就那么守在保温箱旁。

  最后还是苏母心善，觉得这事要不是自己发现了，可能那个女人也不会离世，这个孩子也能健健康康的出生，怀着这样的念头，找父母借了钱，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就这样，苏怀玉在保温箱住了十天才回家，夫妻俩商量好，对外就说这俩孩子是双胞胎。就这样，一瞒就瞒了十八年，要不是下乡这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被发现。

  可在苏怀玉模糊的记忆里，小时候的自己那真是三天两头的跑医院，而身旁都有苏妈着急的身影和抱着自己哄的温柔嗓音。就那么跌跌撞撞的一眨眼都18年了，当年医生都说自己很难养大，苏妈该是费了多大的精力才养活了自己。

  她不敢相信苏妈是怎么留下他，并把他养这么大的，这件事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一定不会管那个孩子，让他自生自灭。

  “妈，谢谢你。”听苏妈讲完后，苏怀玉沉默了良久，说了这句话。

  “傻孩子，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你当成自己家孩子了。”苏妈拍了拍苏怀玉的手说道。

  “你这模样像极了她，现在长开了还好，小时候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她，每次看着你，难免我就会想到她，那时候我也年轻，心思没那么成熟，总是对你不好，你别怪妈妈。”

  “不会的，妈妈是很好的妈妈。”说起这个，苏怀玉突然想起一件事，大概在上小学前，他一直是留的长发，那时候街坊邻居还打趣，说他和苏正杰不像双胞胎，倒像是龙凤胎。

  一次苏妈和苏爸吵的很凶，苏妈拿起剪刀一刀把头发给他剪了，当时他吓坏了，还哭了好久，后来还是苏正杰买了糖把他哄好的。

  要说在今天之前，苏怀玉确实是埋怨苏妈的，觉得她偏心，总是向着苏正杰，做不到一视同仁。但现在，他生不起埋怨的心了。

  他以前总是闹，但凡觉得自己受到一丁点不公平的待遇就要吵，苏正杰有的他也一定要有，哪怕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那个东西。比如篮球，苏正杰喜欢打篮球，经常放学就约着朋友出去了，苏妈看他这么喜欢就给他买了一个篮球，他知道后就不依了，各种作让苏妈也给他买了一个这才好。可那篮球买回来后他就跟着苏正杰打了一次，就再也没碰过了。

  “这件事就别跟正杰说了。”

  “我知道的。”

  “你应该也知道这几天我和你爸一直为了你和正杰谁下乡吵架，妈的意思是你下乡，你怎么想的？”

  “妈，你不要我了？”苏怀玉说着眼眶就红了。

  “瞎说什么呢，我把你养这么大了，现在不要你那不是亏大发了。我和你爸每个月给你寄钱，农活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总不会饿到你的。”

  “那我听您的，这两天我就去报名。”

  话都说成这样了，苏怀玉清楚自己下乡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事已至此，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底气拒绝。苏妈这番话让他好歹安心了一些，起码不是下乡就不管自己了。

  这两年陆陆续续也有下乡知青回家探亲的，苏怀玉也见过几个，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的，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哭着喊着让父母想办法，不愿意在下乡了，跟走之前简直是两个样。苏怀玉实在是害怕自己下乡后也会过知青说的那种苦不堪言的生活。

  “不用那么急，报名的事等你毕业再说，我和你爸也找找人，看有没有什么好地方。”苏妈缓了会儿继续说道:“过两天让你爸带你去祭拜下她。”

  苏妈离开后，苏怀玉也不知委屈什么，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掀起被子罩住自己。

  苏正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隐约还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哭声。

  关上房门走过来说道:“怎么了？妈说你了？”

  “没。”苏怀玉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

  “没说你还哭鼻子，快别闷着了，看委屈的。”苏正杰把他盖着脑袋的被子扯了下来，顺势用被角给他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

  苏怀玉不想搭理他，翻了个身继续难过。

  苏正杰看的好笑，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这别扭劲也不知道随谁了。

  “妈跟你说下乡的事了，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去下乡，你留在城里。”苏正杰拍了拍他说道，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他做大哥的，肯定是他去啊，苏怀玉身体又不太好，哪能下乡做农活啊。

  而且，他这弟弟性子从小就别扭，人又爱作，苏正杰跟他一块长大，不知道替他背了多少黑锅，在家里，他们还能让着他，出门了可没人惯着他，不得被人欺负死，苏正杰可不放心。

  若是之前，听到苏正杰这番话，他一定会高兴的，但现在他只是闭着眼做出要睡觉了的意思。他十分清楚，苏正杰不可能下乡，苏妈不会让他下乡的，而且自己已经答应苏妈下乡了。

  第二天，生活跟之前没有一点变化，苏怀玉照常和苏正杰一起去学校上课。

  说是上课，但其实真正上课的也没几个，快要毕业了，老师都已经不再给他们传授新知识了，只是让他们自己复习。

  面临毕业的学生没有几个能学的下去的，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除了家里已经给找好出路的，剩下的人都跟掐了头的苍蝇似的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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