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经11点半了。

  今天倒是饭菜都做好了，李小勇一家也在。

  李小可挨个打招呼，没有人看向她，只有李志国回应了她一声。

  这个家里一向是这样的，李小可也不在意。

  上一世她会为此难过，伤心，愤怒，乃至怨恨。这一次她不会了，打一声招呼，是为不让人挑她的理，又多生事端。

  “你这翅膀毛长硬了，出去了连个电话都不知道往家打！我要把你的毛剪断，看你还怎么飞！”葛女士端上来最后一个菜，恶狠狠地说。

  这个家里，葛女士一向是如此说话。

  子女们从小听到大，谁也没有觉得这样不对。李小勇甚至嘴角上扬，看李小可被骂，他是高兴的。

  全淑芳不笑也不作声，只要被骂的不是她，她不会有表情。

  小侄子亮亮嬉笑着，知道这个小姑今天又要倒霉了。小家伙的眼睛亮亮的，才四五岁的小孩子，都已经懂得幸灾乐祸了。

  而李志国也认为葛女士这是一种教育子女的方式，也没有觉得不妥。

  毕竟他那个年代从小受的教育就是  “棍棒之下出孝子”，“儿不嫌母丑”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这些话李小可听父亲讲过多次，她能理解，但不认同。

  当然，这个家里从来就不需要她的认同，只需要她的执行。

  李小可默默吃饭，葛女士还想接着说，李志国说了一句  “先吃饭”  ，葛女士就安静了。

  吃完饭，李小可起身去洗碗。

  “碗先放着！先过来。”葛女士是个急性子，她想说的话，一秒钟也不能忍。

  李小可来到客厅坐下，李志国和葛女士坐在主位上，李小勇带着妻儿上楼去了。

  “给你请的一个月假马上就到了。要上班的话，最好明天去单位打声招呼，国庆节后就正常上班。”李父先开口。

  “爸，我不回单位了。我现在挺好的，完全能养活自己。”

  “你光养活自己有什么用！你这年龄马上就要结婚生孩子了，你在外面，一个外来妹，谁要你？！”葛女士大声叫嚷着。

  李小可很想说  “  我谁也不要！”。

  但是她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换来更多的口舌之争，这个世上就没有能赢葛女士的人。你跟她讲理，她就跟你讲蛮。你跟她讲蛮，她就斥责你不讲理。

  总之，她永远都是对的。

  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父亲的身上。

  如果李志国也不同意，那她只能晚上悄悄溜走。

  “爸，一个只能保留几个人的公司，是很难再有起色的，我留在那里无非就是混日子。我还年轻，很多大学生这个年龄才刚刚离开学校，我现在从头开始，完全来得及。”李小可平静地说完。

  “你也知道那是大学生！你是大学生吗？人家能干什么？你能干什么？！”葛女士咄咄逼人。

  “这世上不止一条路，不是所有的人都上了大学。走出去，有很多条路可选。留在单位，只有一条越走越窄的路。”

  “你考虑好了？”李父扶了一下眼镜框。

  “是。我考虑好了，也绝不后悔。”

  “那行。既然你有决心去闯，我同意。”

  “就这样算啦？！”葛女士表示她非常不理解。

  一个工作，就这样放弃啦！

  要知道单位有多少人盯着这个岗位呢，父女俩就这么三言两语，就决定不要了！

  “我不同意！”她转向李父，“那是叫她回来做什么！不是叫她回来上班，要她回来做什么？”

  她又转向李小可：“你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上次给你介绍的那小伙，来家里几次了，总问你回来没有。人肯定是看上你了，这几天好好谈谈，早点定下来，结了婚心就定下来了。”

  李小可没想到上次说得那么直接和明白，汪渣还能穷追不舍，这得多厚的脸皮，多强的心态啊。

  “爸，我记得您说过，有句古话‘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我不觉得我被这样一个人看上是什么好事情。您觉得我一个在县城里长大的孩子能够应付农村的一大摊子亲戚来往吗？如果反过来，人家在县城，我们家在农村，人家能看上我吗？”

  “那当然看不上！你要是在农村，谁能看得上你？”葛女士嗤笑，完全不觉得这话有多矛盾，脸上还有一种  “你也就是沾了这个家庭的光  ”的洋洋自得。

  “我要是在农村，我就找个农村的男人，不用城里人看上。但我是在城里，如果你们非要把我配给一个初中生，我随便找哪个初中同学，好歹人家父母也都在县城还能帮衬一下，为什么非要我选个农村家庭？”

  李小可不想多回忆那一家人。回忆他们，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爸，”李小可认真地看着李志国，“家里所有的人情往来，妈从来没让我和姐参与过，也不带我们走亲戚。我非常确定，我应付不了那些。”

  “是个谁天生就懂的？结了婚自然就懂了！”葛女士愤愤然，“我十几岁嫁给你爸，我懂吗？！”

  “还有，我对那个男的相当不喜欢。我也当面告诉他不合适了，他却还要来家里打探我的消息。他是真的喜欢我吗？应该是舍不得放手您这棵大树吧。”

  李志国沉默地喝着茶，不作声。

  “就算你们不考虑门当户对，也不在意两个人是否志同道合，至少你们总要考虑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吧？就因为对方有一个临时工作，就把我这一辈子搭进去吗？”

  上一世李小可就是因为不懂这些，才被这个渣男乘虚而入，这一次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也不会有得逞的一线可能。

  至于李小可的哥哥嫂子，不是希望她快点滚吗？相信她滚去省城，跟结婚嫁人对他们来说也没太大区别。

  “你自己没钱吃饭？！”葛女士呛道。

  “我有钱吃饭！我也有钱穿衣！我不用靠男人也活得下去！我不需要嫁给一个穷光蛋来拖累自己！”李小可终于愤怒了，她转向李志国。

  “爸，我记得刘叔的女儿只比我大一岁，也没有男朋友，这么优秀的小伙子他怎么不留给自己的女儿呢？还是说，他觉得只有我们家的女儿才能配得上这优秀的小伙子？！”

  “这事你不愿意就算了。”李志国终于表了态。

  葛女士还想说什么，李志国摆了摆手。

  “爸，明天我还要上班，如果家里没其他事的话，我想下午回去。”李小可担心生变故，想尽快回省城。

  “国庆节不是放假吗？就明天一天班，请个假不就行了。”葛女士抢先表态。

  “我在商场做财务，国庆节正是消费的黄金周，财务也要加班。”李小可撒了个谎。

  李志国倒没有多想，“那你坐下午的车回去吧。在外面自己多注意安全，有事给家里打电话。”

  “好的，爸。”

  今天是星期天，叶子刚不知道去不去省城。

  她赶紧打电话给叶子娟。

  刚好叶子娟在家，告诉她叶子刚两点出发。现在才一点，完全来得及。

  李小可准备把碗洗了再走。

  葛女士拒绝了：“既然要走，就早点去叶家等着，别让人等你。”

  “谢谢妈。”

  葛女士不理她。

  李小可也不在意，去房间收拾秋冬的衣服。

  她回来的时候就背了那个小挎包，既然回来了就多拿几件衣服过去。

  十月份就会天气转凉了。

  她收了一大包秋冬季的衣服，父母都去菜地里干活了，她特意过去打声招呼，这才背着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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