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的国道，从省城到县城，只需要两个小时。

  近乡情怯，叶子刚哪怕再迟钝，也感觉出了李小可父女俩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李小可甚至还有些不安。

  是因为葛女士吗？

  他心里暗暗地想，并不敢问出来。想到上次离开李家时，葛女士的样子和态度，他默默的开着车。

  到了李家门口，东西太多，叶子刚执意要下来帮他们把东西拎下车。

  院子里屋门紧闭，铁门上了锁。

  看样子葛女士不在家，李小可松了口气。她真怕葛女士当着叶子刚的面，又来一顿破口大骂。

  锁栓在铁门里侧，插栓拉上后再挂上锁，开的时候有些麻烦。

  李家这个铁门用了几十年了，下面是实心的铁板，上面是栏杆，铁门正对着客厅的窗户，有人来喊门，人在客厅里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铁门外也是能加个锁栓的，这样外出时在外面锁，方便很多。不过，这样就等于告诉别人，这家人不在家。

  这一片全是自建房，每家的面积都不小，为了安全起见，大家都是在院里头落锁的。

  李志国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后转了几次都打不开，他抽出钥匙拿出来辨认了一下，发现钥匙没有错。

  “不用试了，爸。”李小可制止了父亲，示意他朝两扇铁门中间的缝隙中看去，那是一把新锁，阳光下闪着金黄色的光。

  李志国大声喊着：“葛丽娟！葛丽娟！”

  他很少连名带姓的称呼妻子，一般都是喊她丽娟。

  里面悄无声响，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概是不在家，我给我姐打个电话吧，让她送钥匙过来。”

  好在李小珍家也新装了电话机，不然这会儿真是不好办。

  都快五点了，葛女士能去哪儿？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奇怪的是，李小珍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一会说她现在要去接孩子，一会说她婆家有人要来，她得在家做饭。

  “阳阳都上初中了，要你接孩子？你婆家人一年都来不了你家一两回，就今天来了？”李小可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她的谎话。

  “......”

  “我和爸都站在门外呢，你看着办吧。”李小可挂了电话。

  李小勇也是有钥匙的，不过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单位里上班，他虽然有一套钥匙，但肯定不会带在身上。等他回家去取了再送来，也够折腾。

  叶子刚最初一头雾水，等李小可打完电话，他也明白过来了。李志国让他先回去，这哪行呢？他坚持陪着一起等，万一今天进不去他可以请干爸和小可去他家住。

  十几分钟后，李小珍来了。她是跑过来的，还有些气喘。

  “开门，别说你没钥匙。”李小可不说废话。

  李小珍偷眼看看父亲，掏出了钥匙。

  等门锁打开，大家进到院内，叶子刚也松了一口气。他刚转身准备回到车上，就看见里面的屋门被打开了。

  葛女士一脸怒容地走出来：“你们来做什么！这是我的家！你们的家不是在京市么！”然后又恶狠狠地骂李小珍：“你这个叛徒！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李志国脸色黑沉如水，他从参加工作到退休，几十年来还从没有人这样挑衅他的颜面，更何况，这还是他自己的家。

  “你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吗？”他看着这个他娶进门已经四十年的妻子。

  “是我要扫你出门？是你自己要走的，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葛女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触碰了丈夫的底线，还在一句一句，铿锵有力。

  李志国不理她，直接要越过她往里走，葛女士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飞快地扑了上去，拦住了室内门，并迅速关上了。

  她拿着手里的钥匙串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这两天要回来的，我昨天就换了锁，这次任你说破嘴皮，我也不会让你进去！”

  李志国提着一堆购物袋的手攥得很紧，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别闹了！有话回屋里再说，让左右隔壁邻居看了笑话。”

  “我还怕什么看笑话！你拍拍屁股就走，我就成了别人眼里最大的笑话！你考虑过我的脸面了吗？啊？！”

  “今天是无论怎么，都不能让我进屋了是吧？”

  “对！你女儿不是接你去享福么？你还回来做什么，还想偷我的钱吗！”

  李志国扔下手中的一堆购物提袋，转身就走。有些衣服、围巾从提袋里摔了出来。

  “谁稀罕你的破东西！拿走！”

  葛女士迅速抓起地上的衣服连同提袋一股脑地扔出来：“想用几件衣服打发我，没门！”

  李小可捡起这些她精心挑选的礼物，放回了车上。然后把李小珍一家三口的礼物找出来，交给她，又一言不发的拉着李志国上了车。

  见子刚还在愣着，她轻声喊了句：“子刚。”

  叶子刚这才如梦方醒，飞快地上车，发动了车子。他的心里还有一些慌乱和震惊，这样的事情，他真是第一次见。

  李小珍捧着三件毛衣和一件羽绒服，感觉这礼物有些扎手。她不敢看葛女士喷火的目光，赶紧抱着这几个袋子一路飞奔着回家。

  车上，李志国的脸色很难看。他一生没有存过私房钱，每月领了工资，回家后第一时间就交给妻子，退休后工资打到存折上，存折也一直在妻子手上保管。

  他不过拿了两百块钱，就成了偷？

  少年夫妻老来伴，从她嫁给他起，他就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他在县里工作，一个月回不了两次乡下，每次回去，他的母亲和几个弟弟总是告这个小嫂子的状，他知道她的日子不好过，而他又不能在生活上照顾到家，自觉对她有太多亏欠。所以不论什么事，他都坚定地站在妻子这方。

  包括家里的几个孩子，每次妻子斥责孩子不听话，他也总是严厉地要求几个儿女，跟他们的母亲认错。

  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妻子，太过陌生。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居然会有如此面目可憎的表情，她说的那些话，句句如利刃，直戳他心。

  “姐，你和干爸去我家住吧，我家里房间多。”

  “不了子刚，麻烦你送我们去三江酒店。”

  “好。”

  到了酒店，开了两间房，那些礼物李小可没有拿下车，子刚也没有问。

  酒店不让乐乐进去，怕惊扰到其他客人，只能让叶子刚先带回家，明天再做打算。李小可摸着乐乐的头，跟它说明天会去看它，子刚家的大黄还在，它俩脾气都很好。

  刚安顿好，李小可的手机响了，是李小珍家的电话号码。

  “你和爸现在哪里？”

  “在三江酒店。”

  “你姐夫说让你和爸来家里住。”

  “不用了。我们已经开好了房间。”

  “那我做好饭菜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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