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珍在婆家吃完小年饭，回到自己家后，才接到这个消息。

  李小勇比她知道得早一点。

  下午五点半，他们一家按惯例踩着饭点回来吃小年饭，家里没有人。

  他们没带钥匙来，在门外等了二三十分钟，客厅里的电话倒是听见响了很多次，他们也没有办法接听，最后，第一次饿着肚子回去了。

  回家后就接到了电话，全淑芬和李亮尽管心里不满，还是和他一起赶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葛女士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

  得知没有生命危险，全淑芬转头就回去了。这个婆婆真是会作，好好的小年夜，一家人没吃上饭不说，还整进了医院，真是一点禁忌都不讲。

  李小勇让她做点饭菜送过来，她没说拒绝，也没说答应。

  李志国见状便让他也回去，妻子24小时内不能吃东西，他也没胃口。要这个儿媳妇送饭，一会回去只怕两个人还要吵架。

  没必要。

  葛女士洗完胃后，李家三兄弟就都回去了。

  李小勇走后，李志国便坐在旁边空病床的床沿上，沉默着。面对这个性子倔强的老妻，他无力改变她的想法。

  他知道妻子现在清醒着，只是，她不想睁眼，他也不想开口。

  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大哥。”

  老三和三弟妹过来了。

  他家离医院近些，三兄弟在医院门口商量好了，晚上由他来给大哥送饭，老四负责打电话通知到李小勇和李小珍。

  李小可在外地，就算通知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没人打算通知她，主要是大嫂也没出什么事，临近年关了，他们也不想说那些“喝农药”、“自杀”、“抢救”这些词，年纪大了，比较忌讳这些。

  三弟妹做好了饭，让几个孩子在家吃，他们装了一份饭菜先赶过来。

  老三闷葫芦，三弟妹性子软，他们俩过来，除了三弟妹问了句“大嫂好些了吗？”便也是安静坐着。

  李志国没有拂他们的好意，把饭菜吃了，便让他们早点回去。

  老三李富国心里是懊恼的，在他看来，这个大嫂真是不识好歹，闺女多认两门干亲，还都是很不错的人家，她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又哭又闹还要喝农药。

  李志国把他们送到住院部的楼梯口，欲转身回去。

  “大哥，”李富国叫住了他。

  “你跟小可去京市吧，大嫂这性子，我不放心。你上次回来精神头多好，现在又瘦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李志国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病房。

  “爸。”李小珍和刘四喜急急赶了过来。

  “我妈怎么样了？”她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父亲。

  “今天我们在刘四喜家吃的饭，我接到四叔的电话，就煮了碗面条过来，你赶快吃，面可能坨了，把鸡蛋吃掉。”

  “放着吧，你三叔三婶来过了，他们带了饭，我吃过了。”

  “哦。”

  “我妈怎么会喝农药？”她以为是农药装在了什么瓶子里，误喝了一口。

  李志国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到了走廊上，他也没有瞒着大女儿和女婿，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小可认了两个干妈？”李小珍的关注点和葛女士一样强烈，但情绪不同，她只是单纯的惊讶。

  惊讶完了就是不解：“我妈就为这事儿喝了药？小可一个人在京市，多一门亲戚走动这不是好事吗？我去跟她说。”

  李志国把她拉住了：“今天别说了，等她冷静点再说吧。”

  李小珍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李小可打电话，电话显示占线，她只能等会再打。

  李小可在和钱芝草通电话。

  “表姐！我明天就回来了！我先到省城看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啊。”钱芝草并不想那么急着回家去。

  “好。”李小可笑着，这个表妹的声音，总是那么激情有活力，带着喜悦。

  “表姐，我跟你说，我上个月已经转正啦！我成交了一笔单，卖出去了一套二手别墅，嘿嘿！”

  “你真是厉害！别墅房可没有商品房好卖。”

  钱芝草得了夸奖，便在那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刚挂断，李小珍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小可，妈喝农药进医院了！”李小珍急急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李小可心里竟然有过一丝窃喜，她差点脱口而出：死了吗？

  如果葛女士死了，父亲就不会有任何顾虑，可以和她一起去京市安享晚年了。或者，即便父亲不愿意离开故土，他一个人在家生活，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父亲会做饭，会收拾园子，院子里的花和果树都是父亲在照料。葛女士不懂这些，她只管种菜。

  这些想法在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听见李小珍接着说：“不过抢救得快，洗了胃，没有危险。”

  她有那么一丝失望，然后理智回归，那是自己的亲妈啊，她刚才在想些什么！

  “哦。”

  “你回来吗？”

  “她为什么喝农药？”

  “这事跟你有关！”李小珍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我现在回来，会火上浇油吧？妈看到我，估计想抽我耳光。”她淡淡地说。

  “那她要发火你也只能忍忍，她都这样了，你还能跟她吵啊，那要是再喝药没抢救过来怎么办？”

  “我过几天回来吧，等她情绪平静些。”

  “她情绪平静不了你就不回来了？”

  李小可真是厌烦李小珍的这种想问题的思维模式，永远要按照自己的假想，要别人来回答。

  “爸呢？爸有没有要我回来？”她转移了话题。

  “爸在医院守着，他没要你回。”

  “那我过几天回。”

  “过几天是哪天？”李小珍追问着。

  “我决定后给你打电话。”

  “行。”

  过几天就要过大年了，无论是谁，过年那几天也得克制一下脾气，图一个新年的吉利。

  她准备腊月二十八回去，二十九去叶家，年三十回家吃年饭，找个机会问下爸爸，最好是能提前一起走。

  如果爸爸不肯走，那她大年初二就离开。

  挂了电话，她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有睡好。

  一早，李小珍带着刘阳来到医院，她给父亲带了早点，让他吃完回家去休息，五点前来接替她就行，她得回去做饭。

  等李志国走了，葛女士就睁开了眼睛。

  “妈，我爸守了你一夜，才刚走。”

  葛女士不吭声。

  “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这么一点小事。”

  葛女士气得脸色发白，李小珍也没发现，自顾自地说：“你不喜欢那两户人家，你不和他们来往就行了，人家也只是和小可来往，你来不来往的也不打紧......”

  “把嘴闭上！”葛女士艰难地从喉咙缝里挤出这句话，要不是没力气，她不会这么温柔。

  刘阳拉了拉李小珍，李小珍这才发现自己的妈脸色苍白。

  “妈！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我去叫医生来！”

  她急着要去喊人。

  “你把嘴闭上我就舒服了。”

  李小珍这才讪讪的闭了嘴，阳阳喊了句“外婆”，葛女士冲他摆摆手。

  “都回去吧，不用待在这儿。”

  李小珍让阳阳回他爷爷家去，刘四喜还在上班，中午没人管他的饭，李小珍自己是不会走的。

  见葛女士不想理她，她也就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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