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李小可每天言笑晏晏，大部分时候，她都在陪着悦悦和恬恬，还有两个小侄子一起玩耍，看不出还有一点忧伤。

  她住在四楼的空房间，小孩子们都喜欢爬上楼来找她玩。四楼也有一间客厅，她就在那里带着几个小家伙，给他们讲故事、读诗。

  乐乐被允许一直待在客厅，自从小可醒来后，它是半步也不肯离开主人。连李小可上厕所的时候，它都要在厕所门口守着。

  过年这几天，都是亲戚们互相拜年走动的日子。

  叶家父母心思缜密，不要她下楼去见那些亲戚。叶家亲戚看见小可，难免是要问候一下她的父母，拉几句家常的。

  几个哥哥嫂子们每天也会上四楼来看望她，子娟更是每天几乎赖在这里，吃饭的时候就像兔子一样冲下去，端上几份饭菜上来和小可一起吃。

  文成则是陪着岳父岳母，子刚除了吃饭时冒个泡，其他时间都在房间里睡觉。

  哥哥嫂子们上来的时候，李小可总是微笑着打招呼，和他们聊上几句。

  他们在家待的时间也不多，大年初二他们要去自己的岳家拜年，早晚才有空上来看看她。

  李小可总是温言温语，浅笑嫣然。

  晚上，她给周来娣、方家伟、冯华他们都打了拜年电话，报了平安。

  除夕和大年初一，她的电话都没有打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止是周来娣急，方家伟和冯华也急，电话转而打给叶子刚，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们也束手无策。

  大年初一晚上接到子刚的消息，知道小可醒了，尽管心里挂念，他们也没谁这个时候急着给小可打电话。

  现在接到小可的电话，听到她平缓带着轻笑的声音，说着拜年的吉祥话，他们才终于放了心。

  大年初三，叶大哥代表叶家继续出去拜年，其他人留在家里，准备下午的送年饭。

  送年饭，自然是要一家子在一起吃的，还要放鞭炮。

  这顿送年饭，是叶家人最齐的一次。

  不止是有李小可，叶子娟一家四口也是第一次在叶家过年。

  还有叶子刚，他也很多年没在家里过年了。

  团年饭时，李小可昏睡着，人虽然齐，但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大家都比较沉默，随意吃了几口。

  除了几个小朋友吃饱了，大人们都是应付了一下。酒也只喝了一杯团圆酒，互相敬酒什么的都免了。

  今天就不同了，叶父和几个儿子、女婿推杯换盏，喝了一个痛快。

  李小可喝的是饮料，她认认真真的给每个人敬了酒。这一家子人和她毫无血缘关系，却能对她做到完全的接纳，甚至喜欢。

  她的心里唯有感恩、感谢，仰头喝下的每一杯，她的眼睛里有笑，也有泪。

  这个世界还是善待她的。

  关上了一扇窗，又给她打开了一道门。

  吃完了送年饭，细心的叶母拉着叶父悄悄说：“小可这孩子是把心事都藏起来了，她怕我们担心，这样闷在心里更不好。我看不如让子刚早点出发，让她回到自己家里痛痛快快哭一场，让她有点独处的时间。”

  叶父点头赞成。

  他们喊来子刚，让他大年初四出发。

  叶子刚自李志国去世后，再没有嬉皮笑脸过，他突然意识到生命真的好脆弱，前一天还好好的人，第二天就阴阳相隔。

  他和李志国在京市相处的一个多月，每天一起吃晚饭，一起喝茶聊天，比他长大后和他爸待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李志国各方面的见识不少，尤其是在管理下属方面，他有自己的一套心得，他讲给子刚听，让子刚也受益匪浅。

  可是这么好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他接受不了，他也想不通，一个能管理好几百个人的领导，为什么管理不了家里的一个女人？

  这几天，李小可总是笑眯眯的，他反而很沉默，大多时候没什么表情。

  他尝试过把自己代换成是李小可，他想，他是笑不出来的。

  子娟和文成知道了，就决定明天早上一起走。

  他们原先是没有计划在娘家过年的，准备腊月二十六等小可和子刚回来见上一面，就回省城林家过年。

  没想到小可提前回来了，却是李父出事，谭姨和林文彬二十六晚上到的，小可不要他们去李家村，他们二十七下午又急急忙忙走了，文彬当时还没有放假。

  林大有夫妻就跟着一起走了，文成把他们送到省城又回来了。

  再后来小可晕倒后，大家都乱了套，林大有就让他们在叶家过年，他们俩回老家陪老父母过年。

  大年初四吃过早饭，叶子刚和林文成就出发了。

  叶子娟招呼着李小可上她家的车，小可和子刚的行李还在墨香学府，他们也是要回一趟小区的。

  叶子刚拒绝了。

  “姐，你们先走，我和小可姐去一趟李家村。一会到家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吧。”叶子娟只好恋恋不舍的上了文成的车。

  李小可确实想去和父亲告个别的，子刚替她想到了，是她没料到的。

  “谢谢你，子刚。”

  “我也想去和干爸告个别，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叶家父母带着两个儿子儿媳，送别了他们。

  两辆车来到主路上，互相打着喇叭道别，一个左拐往出城方向，一个右拐往县城方向，他们要去买些菊花，还有鞭炮和贡品。

  到了李志国坟前，李小可把水果和食品一一摆上，把鲜花插好。又打开一瓶白酒，泼在坟前。

  叶子刚买的十万响红绿鞭炮，拉开在坟堆旁边点燃，噼里啪啦响了好几分钟。李小可点了三柱香给子刚，又点了三柱香给自己，两人一起鞠了三个躬。

  然后，叶子刚就到一边烧纸钱，让李小可陪父亲说说话。

  “爸，我和子刚来看你了。”说完这句话，李小可就哭了。

  她的嘴唇颤抖着：“今天是大年初四，是您说好和我一起去京市的日子，我和子刚来了，却没有办法带上你。”

  “爸，您这一生总是感她的恩，感谢她为您生儿育女，面对她的无理取闹，您总是选择容忍。您嘱咐四叔，让几个叔叔不要怪她，我尊重您的决定。只是我做不到不怪她，我也没法原谅她。

  爸，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您担心和牵挂。

  如果有来生，有下辈子，我希望您能早早去投胎，不要守在这里保佑谁。希望您喝了孟婆汤，忘记这一生的人和事，希望您下一世能过得幸福安康。”

  她说完又磕了三个头，起身看见子刚把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她走过去，烧了最后几张。

  一阵风吹来，纸钱烧成的灰烬吹上了天，打着旋儿又落了地。

  李小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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