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香姝晓仇情
之后的工作便简单许多,花料和器具都准备妥当,有了之前的经验,不出十日就将三月的香制好了。苏琼手中拿着精致的瓶子对着阳光慢慢地转动,阳光透过瓶身,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苏琼想自打来了京师这么久,认识了这么些人,不如此次借着送香,丹凤设宴的机会请绝尘、鸣远都一同聚聚,毕竟这些时日他们对自己都十分照顾,也好聊表谢意。这么想着便提笔十分认真的写下书信,自打上次从鸣远的园子回来,苏琼就开始十分上心的练字的事,这时日虽不长,可是一笔一画慢慢地写下来,也还算得成型。写好信就让红豆明日一早买菜时送到烟花三月去。
宴会设在两日后的傍晚。
这日苏琼早早的关了铺子,可是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丹凤的马车就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请琼花姑娘先一步去烟花三月楼,随后会再派马车来接红豆、墨良。
苏琼低头思索片刻,上了马车。她心想在这京师之中丹凤大概会是自己以后最大的买家了吧,就算以后也许会有更好的主顾,但是眼前她必须要倚靠丹凤,虽然长短亭的名声是传出去了,可是许多人还并不了解她的胭脂水粉是不是比别家的好。而那些在京师早已经站稳脚跟的铺子,才是自己目前最大的阻碍,现在丹凤既有心结交,那么无论是不是有要是相商,这一趟她都得去。
可是当她赤裸裸的坐在铺满花瓣的木桶中的时候,她仍然未弄明白丹凤所说的有要是相商,到底是何要事。沐浴完毕陆续有女子进来为她穿衣、梳头,甚至来了一位年岁看上去不算年轻的老婆婆来为她细细的描面。可是无论是谁,无论苏琼怎么问,都没有一个人回答苏琼的问题,甚至没有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当所有人都退出房间的时候,苏琼方细细端详镜子中自己的影像,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镜子中少女的面颊,难以相信这就是自己现在的样子。
“好一个清丽无双的人儿。”苏琼太过专注于镜中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丹凤进来,此时他轻击着手掌,站在苏琼背后,看着镜中的苏琼说到。
第一次被人如此称赞,苏琼脸颊发烫,微微低下头,正值豆蔻的少女,哪个不在意自己容颜,更何况已有心尖上的人儿。
“初见时,丹凤便觉得琼花你虽不是无双容颜,却也当得清秀二字,如今来看,倒是很有明珠蒙尘的味道。”丹凤用手轻蘸胭脂,“之前我既说过除了生意上的往来,私下里我是很有心同你结交的,你即为我制香,那么今日,便算作我送你的礼物,瞧着可还欢喜?待会儿宴席上,可叫他们看呆了眼的才好。”丹凤在烟花之地待的久了,这番话说起来倒是很像劝说新姑娘第一次出场的。
这边苏琼是一人望着镜中的影子,想着良哥哥看到时会是怎样的心情,那边桌边正整整齐齐的坐着风姿各异、相谈甚欢的三位公子。三月的琴声响起的很是时候,清清袅袅、若有若无,伴着这琴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身绯色焕然一新的苏琼。
四人同时抬头,丹凤带着得意之色目光掠过众人,绝尘只是略微沉吟便低下头玩味的笑着喝了一口酒;鸣远面色如常,眼神波澜不惊,仿佛他认识琼儿从来都是今日这幅样子;红豆是彻底瞧呆了眼,眼中流露出羡艳;四人之中反应最为奇怪的便是墨良,微微发怔,清冷之气被掩盖住,一晃神,他几乎以为焱儿又活了过来,正站在他面前轻轻的微笑。
丹凤站起,去迎苏琼落座。
满桌的菜肴虽没有在鸣远那里吃的有雅趣,却也十分精致可口。宴上各种说辞自不必细说。
酒足饭毕,待摆上清茶,方才是重头戏。苏琼拿出一枚七色琉璃瓶,轻轻拔去木塞,霎时屋内仿佛刚下过一场春雨一般,又如清晨泉边初绽的白莲,清澈的香意缓缓的弥漫在空中。
“初次见到三月姐姐时听姐姐声色轻软,我便揣测姐姐许是南方人,而今离家乡千里之遥,我想姐姐该是极思念家乡,便用了茉莉在佐少许水仙和荷花、丁香。不知姐姐觉得可还喜欢?”苏琼朝着轻纱后面不甚真切的人影问到。
三月没有回答,指尖轻勾琴弦,轻轻吐出几个字“不知这位灰衣公子觉得如何?”灰衣公子,指的正是绝尘。
被美人直接点了名,绝尘只是淡淡地答道:“无何不可。”
这一来一去、一问一答,在旁人看起来或许心中不免疑惑,而墨良之前见过三月,对和尚和这位女子的事知道些许,但是生性冷淡未曾多问,此时也不愿多想。鸣远心智通彻,略微思索便也猜得一二。屋内的人中,独独苏琼全然不懂他们的意思,只是担心三月是否中意她的香,她不想砸了这桩生意。红豆一门心思全在苏琼的装扮上,未曾在意其他。
宴也冷了,香也收了,茶已饮毕,个人上了个人的马车,马车中苏琼背靠着软垫,呼吸声均匀,最后三月淡淡的表示喜欢,收下了苏琼的香,虽然苏琼揣度不清这位美人到底是何意思,好歹这桩生意算是成了,以后丹凤的单子怕也不会落下,悬了几日的心放下了,此刻睡得很沉。
琼儿的对面坐着墨良,闭目养神,辨不清情绪,绝尘坐在余下的一边,伴随着马车轻微的摇晃,“你打算瞒她到何时?既然已经到了京师,便是下了报仇的决心的。她年岁渐长,若是哪日问了你,你打算如何答她?”
墨良没有睁眼,“我从未打算将她牵扯其中,局我早已开始部署,严嵩的狗命,我总会了结的。”
“严氏如今位极人臣,树大根深,这京师之中何处没有他的触角?今日宴中桌上就算没有他的人,那园子中怕也是有的。”墨良知道绝尘这是在提醒自己,他本是无心权谋的人,今日能说出这番话无非是担心不过自己的安危,若一定要报仇,这仇还是早一日报,早一日离开京师的好。
现在他正带着琼儿活在严嵩的触角之内,他能保证自己的安危,可是一日不告知琼儿,就难免琼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落入严嵩的手中。可是墨良从来就不希望琼儿卷入仇恨之中,竹林中所教导她的一切不过想若那一日他不能护她时,她能够自保。
现在保证琼儿安危的最好法子便是将她控制在身边,可是他说过,他希望琼儿能够做她自己喜欢的事,若是禁锢住她,又如何能得开心颜?他要尽自己最大的气力,在护她周全的同时,给她她所能得到的最大的快乐。
墨良半天没有再回话,绝尘又缓缓开口,“不过那姓白的少年,我却是前几日见过的,你倒是不必刻意防备,想来对琼儿无害的。”
如此会审时度势谨慎从容的二人此时却都没有发现苏琼是醒着的,以为在封闭的马车中,又只有他们三人,驾车的车夫是绝尘的人也不必防备。
正是这些微的松懈,让苏琼听得分明,严嵩,原来那些染满血泪的记忆都是因着这个人么?怪不得良哥哥说不要接近任何姓严的人,之前只当旁的原因,现在终于明白了。
良哥哥,为何不允我亲手报仇?我的身体里留着爹爹、姐姐的血液和仇恨,此生这或许是我唯一一次违背你,但是仇我一定要亲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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