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是嫌我唠叨了？”

  “我可不敢。”说着不敢的人仰头倒下，将头靠在了坐在旁边榻上的顾南珍的腿上，“只是有点奇怪。”

  萧静婉躺下的瞬间，顾南珍看到她眼里好像有水光。

  “奇怪什么？”云芷柔疑惑的看了那个懒蛋一眼，又打开另一个箱子检查，“哦，你还没个亲嫂子呢。”

  齐王世子妃不算，一个常年在封地都没见过面的人算个屁的嫂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大晋朝的风水可能是真的到了尽头，民生还没凋敝呢，子嗣先凋零了，先帝的子嗣居然只剩下了齐王和荣王，剩下的最多也就能称个宗室子罢了。

  “我能指望萧瑾鹤那货取嫂子照顾我？他这辈子能娶妻那得是全京城的女子都瞎了眼！”萧静婉忽然费力的仰起头，一脸的不服气。

  云芷柔默默地赞叹了一句，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这腰力真是不错。

  不过...萧瑾鹤好像也是这具身体的表哥来着，他那个名声也是真的...这么说吧，京城里哪里新开了青楼楚馆，京兆府和户部不一定清楚，但是荣王世子肯定是如数家珍。

  但是听说萧瑾鹤从来都是只喝酒听曲，从来不过夜。

  顾南珍无奈的用手托了一下萧静婉的脖子，这人怎么越大越混不吝了，小时候宫里嬷嬷亲自教养出来的规矩在军营都就饭吃了吧。

  “按说荣王世子那个年纪，早该成亲了吧？”云芷柔随口问道，萧瑾鹤比顾逸轩就小两岁，齐王世子和他一般大，孩子都满地跑了。

  “呵，嫁过去做什么，守活寡么？”萧静婉心疼顾南珍，又把头躺了回去。

  “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吧。”云芷柔觉得萧瑾鹤在某个方面还算守男德，最起码应该还没有滚到哪个姑娘的床上去。

  “你知道他之前有一次被皇上打是因为什么么？”萧静婉觉得大嫂太天真，“他呈上去的折子里夹的是南风馆里头牌新做的曲子！整日里和那些纨绔混在一块听曲喝酒，也没见听出什么名堂来！”

  “他...”云芷柔没想到萧瑾鹤能玩的这么花，这可真是不遗余力的败坏自己的名声啊。“他不是从来不招妓留宿的么？”

  “嗯，听说是因为不行。”萧静婉认真的说道，然后收获了顾南珍一个巴掌，非常用力的捂在嘴上的那种，清脆的一声“啪”。

  一时间，屋里几个人都愣住了。

  顾南珍片刻后涨红着一张脸，“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说那种话！”

  被打蒙了的萧静婉坐了起来，一边脸上是四个指印，另一边一片红痕，仔细看的话，嘴唇似乎也有点肿，“不是...你拿你挥铁锤的力气打我？”

  是的，镇远侯府二小姐，顾南珍小时候最开始学的不是美轮美奂的剑法，而是铁锤！

  “咳...静婉啊，嫂子知道你平日在军营里听了许多污糟话，”云芷柔死死忍着没笑出声来，萧静婉现在的脸实在是有点滑稽，“但是女孩子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

  大可不必如此生冷不忌敢说话！

  “其实他不娶妻是对的。”萧静婉忽然看向门外，正午刚过，阳光洒进门槛内，将那一小块地砖照的明亮，可也就能照到那了。

  云芷柔看到一向明媚璀璨小太阳似的萧静婉脸上多了几分寂寥，忽然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娶妻，娶个门户低的，不过是巴着荣王府的富贵，娶个门户高的，如今朝堂这个局势，人人都知道齐王世子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没人会冒着吵架灭族的危险将女儿嫁给一个有资格争储的浪荡世子。

  萧瑾鹤没有任何错，如果皇上有孩子，无论嫡庶都好，这把火就不会烧到他身上，可偏偏陛下没有，所以无论他浪不浪荡，都是错。

  “那安乐呢？”云芷柔问，其实她想问那你呢。

  平宁，安乐，这是当初陛下册封郡主的时候赐的封号，平定安宁，安康喜乐，都是长辈美好的祝愿。

  “她还小。”萧静婉转头笑了，艳若桃李。

  后面几天云芷柔都有点提不起精神，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发呆。

  顾逸轩又一次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这几日到底怎么了？”

  云芷柔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半晌才开口，“静婉和南珍马上就要启程离京了。”

  顾逸轩哭笑不得，拿手帕给她擦眼角渗出的泪，“又不是再见不到了，哭什么。”

  云芷柔摇摇头，强扯了个笑出来，笑的比哭还难看。

  她不是哭离别，离别是相遇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有什么可哭的呢，她只是觉得迷茫。

  云芷柔只是觉得，自己像是被金玉笼子豢养起来的刍狗，迷茫的走向未知的前路，眼睁睁的看着朝中波云诡谲的暗流从眼前经过，却只能无奈的等一个结局，换上更大更名贵的笼子，或者是死无全尸。

  云芷柔从头到尾都知道顾逸轩和萧瑾鹤在做些什么，萧静婉可能没有全程参与，可却也是他们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她好像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小说里世家贵女看不上穿越女追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这个世道，没有哪个人是孑然一身。

  而所谓的门当户对更多的是两个家族的交易，而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只需要做好各自的职责就好，所以爱没爱过根本就不重要。

  在她们眼中，古玩奇珍金玉满堂是日常，爱情才是奢侈品。

  欲望，贪念，权势，富贵都是人身上的枷锁，裹挟着所有人只能向着更高的地方走，后退一步就可能是万丈深渊，连着那些和你血脉至亲的人一起粉身碎骨。

  而云芷柔现在也成了暗流里随波逐流的蝼蚁，她并不惧怕死亡，可她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过。

  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让她如鲠在喉，夜不能寐。

  可时间不会为任何人的恐惧和软弱停留，萧静婉的生辰终究还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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