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通非常感动。

  大宋的武将地位有多低就不用说了，他作为一名“蛮夷”将领，更是毫无地位。

  他作为游击将军、广南西路团练使，可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也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还不敢还口，不然对方有的是办法刁难他，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之所以长得一副苦瓜脸，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这些年熬出来的啊！

  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最英俊的苗族小伙，哪个婶婶阿姨不窥视他的美貌？

  当然，也全靠这张苦瓜脸，加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闷葫芦性子，使得他避免了进一步被文官老爷们刁难。

  因为文官老爷们看不惯武将的嚣张，只要你敢嚣张，你就准备好穿小鞋吧。可是邓通呢，任谁见了他一脸仇大苦深的模样，都不会觉得他嚣张。

  所以他作为一个蛮夷将领，才能一直做到了游击将军、广南西路团练使的位置，这已经是广南西路的武将二把手。

  不过他并不开心，这种窝囊日子，他是度日如年。

  有时候为了士兵的一口口粮，他不得不跑到府衙去苦苦哀求大半天，忍受克扣了他们口粮的官员各种谩骂。

  他不但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时刻牢记着府尊大人二十八房小妾的生日，以便第一时间送上贺礼。

  否则，轻则坐上几天冷板凳，吃闭门羹，重则一顶嚣张跋扈，不尊上司的帽子扣下来，不死也脱层皮。

  隔三岔五地，他还要被各种差使，有时候是保护尊府大人的小妾回娘家，有时候是保护尊府大人的公子去游山玩水。

  因为他总是苦着脸，所以动不动便被一顿责骂。

  还有比这更苦逼的日子么？他哪里是什么游击将军、广南西路团练使，分明就是府尊家的一条狗！

  可是为了家乡，为了父老乡亲，他只能默默忍受。

  在他没有做官之前，他的村子总是会受到土司的压迫，不但要缴纳各种赋税，打到手的猎物还要上缴一半，逢年过节还要送礼……简直是苦不堪言。

  直到他一步步爬上了这个位置，他的父老乡亲才过上了几天好日子。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窝囊地过了的时候，芩翔造反了，攻陷了邕州城，干掉了尊府一家。

  也是这位知府自作孽不可活，芩翔造反攻打邕州城的时候，邓通刚好被他派去保护他心爱的小妾回娘家。

  他又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群龙无首，乱成一团的邕州城很快就被攻破，广南西路陷落。

  然后，王爷来了！

  王爷对他虽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可却从来没有看不起他，刁难他，因为他是蛮夷将领而区别对待，更是没有把他当狗使唤。

  一开始，王爷就让他统率一万多大军，成为广南西路的武将***。邕州之战后，更是把五万山地军交给他统率。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他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所以听到王爷要打升龙城，他第一时间请命道：“王爷，末将愿意打头阵，替王爷拿下升龙城！”

  老熟人李路看了一眼邓通，心中暗暗诧异，老邓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赵素点了点头，赞赏道：“很好，本王就把这份攻破升龙城的大功交给你。”

  邓通激动道：“多谢王爷，末将一定不让王爷失望！”

  赵素缓缓道：“交趾的十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现在的升龙城最多不过几万禁军。”

  交趾举国之力凑齐的十万大军，在邕州城外死了六万左右，和邓通的山地军对战又死了两万，最后两万覆灭在赵素手中，葬身富良江。

  赵素冷冷道：“这次咱们将采取围三缺一的打法，直接攻陷升龙城！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什么？”众将吓了一大跳，“王爷，咱们要屠城吗？”

  “不错！”

  李路急道：“王爷，三思啊！此举恐怕会给王爷招来诸多非议，咱们大宋毕竟是礼仪之邦。”

  赵素冷笑道：“狗屁的礼仪之邦！就许交趾人屠我邕州城，不许我屠他升龙城吗？”

  “王爷，五十年前那一战，咱们已经报复过了。”

  “报复过了？不过是杀了交趾七八万士兵而已，这叫报复？两国交战，士兵战死沙场很正常，这不是报复！”

  “交趾人自己也从来不承认，他们觉得咱们连富良江都没过，是被他们的水师打败了，还嘲笑咱们大宋软弱无能呢！”

  “这一次，本王要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们知道招惹大宋的后果！本王不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本王这里只要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众将沉默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蠢蠢欲动。

  李路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王爷，你本来就树大招风，你这样做，不是把把柄送到你的对手手中吗？”

  赵素笑了：“无所谓，反正本王从来就没有把功劳什么的放在心上。正好可以找个借口退一退，清闲一些日子。”

  众将恍然大悟，都明白了赵素的想法。

  赵素已经是郡王，这次平复了广南西路的叛乱已经是大功，如果还一举覆灭交趾的话，这份滔天的战功，还不得分分钟直接封王。

  如此一来，他就封无可封了。

  赵素这样做，何尝不是一种以退为进的聪明做法。

  李路叹息道：“看来，这一次升龙城难逃血流成河的命运啊！”

  赵素扫了众人一眼：“本王不会强迫你们，不愿意的现在可以站出来！”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动一下脚步。

  第一，他们不蠢，如果此刻站出来，肯定会被赋闲，甚至立马就被打发回去，灭国之功就会失之交臂。

  第二，他们不是满口仁义道德的文人，他们是武将，他们并不介意杀人，尤其是在赵素这位王爷准备一力承担的情况下。

  “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么就代表你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下去吧休息吧，明日，渡过富良江，攻打升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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