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福船上，邓通和李路两人正坐在船尾远眺富良江两岸的山水。

  两人其实是老熟人了，两广一家，他们一个是广南西路的团练使，一个是广南东路的防御使，以前经常打交道。

  时值傍晚，残阳如血，映照得大地一片血红，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老邓，你变了。”李路叹息道。

  “是呀，终于不用再做狗了。”

  “恭喜你了！看得出，王爷很欣赏你，这一战之后，你就是广南西路的防御使了。有王爷的关照，以后也没人敢压你一头。”

  邓通笑道：“窝囊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能站起来做人。王爷这份恩情，我只能用这条贱命来报了！”

  “老李，倒是你那套在王爷面前行不通了！”

  相比邓通，李路要更为圆滑一些。

  他本是广州的商贾之子，但是从小喜欢舞刀弄枪，通过武举成为武举人之后，通过家里的关系和打点，成为广南东路一名低级将领。

  他马匹拍得顺溜，还不时送上孝敬，升官自然简单。所以他年纪比邓通还小了一轮，官职却在邓通之上。

  李路笑道：“无妨，反正我这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是明白人，不会少了我的那份。”

  “只是，老邓，如果攻陷升龙城，你真的打算屠城吗？”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老邓，不要说军令难违之类的屁话！王爷可是给过咱们机会。”

  邓通认真道：“老李，你不是广南西路的人，你不会明白咱们与交趾人的深仇雪恨！五十年前，交趾人屠杀我广南西路十多万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披麻戴孝！”

  “正如王爷所说，这笔账根本不算完！血债，还需血偿！”

  “这几十年也不太平，交趾人时常杀入咱们边境，烧杀抢掠，咱们广南西路的老百姓深受其害，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

  “所以，王爷的命令，我会执行到底！”

  李路摇摇头，不再多劝。

  邓通反问：“那你呢？你为何没有退出？”

  李路笑了：“老邓，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好人吧？”

  邓通摇头：“你当然不是，你克扣军饷，吃空饷，和两广的土匪头子称兄道弟……除了没害人，你啥都干了！若是王爷要砍你的头，我第一个赞成！”

  “好你个老邓，大义灭亲是吧？既然你都知道我的老底，那便不用问了。如果是咱们大宋的老百姓，我下不了手；既然是交趾人，我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那你为何要劝王爷三思？”

  “自然是站在王爷的角度，为王爷着想。”

  “老子信你才有鬼！”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刷刷存在感，给王爷留下自己人的好印象。就算王爷知道我的小心思，也会承我的情。老邓，这可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你学着点！”

  “这理由还差不多！跟你学？我又不傻，与其在王爷面前耍小聪明，还不如埋头做事。”

  “倒也是，碰上王爷这样人精，我这套是真的没有用武之地啊！”

  ……

  次日，大军在水师的运送下渡过了富良江。

  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升龙城，按照计划将升龙城三面城墙都围了起来。

  升龙城虽然是交趾的都城，但是才刚刚建造二百多年，还没有经过历史上的多次扩建，规模并不大，也就和邕州城差不多，人口在十来万左右。

  当然和人口百万的汴京没法比，不过对交趾这等弹丸之国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城了。

  十万宋军围城，城内顿时慌成了一团。

  小皇帝李阳焕连忙派出使者，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杨英珥身上，想要议和。

  赵素狮子大开口：“议和可以，但是贵国冒犯我大宋在先，先赔偿一百万两金子，一千万两银子，牛马五千头，绸缎十万匹，粮食一百万石再说！”

  使者目瞪口呆，还想据理力争。

  赵素对武松使了一个眼色，武松“呛啷”一声拔出长刀，闪电般砍向了使者的脖子，最后长刀贴着他的脖子停了下来。

  这份举重若轻博得满堂喝彩，使者却直接吓得尿了裤子，在众人的大笑声中，掩面就跑回了升龙城。

  使者一走，众将便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李路：“王爷，咱们真的要和交趾议和吗？不屠城了？”

  赵素摇头：“非也，这叫温水煮青蛙！”

  李路眼睛一亮：“末将明白了，王爷这是在这是在麻痹敌人，降低交趾人的防备心，如果一上来就摆明要屠城，交趾人肯定拼命，咱们的损失就会很大。”

  “表面上假装议和，交趾人就会生不起抵抗之心，一心求和。”

  “王爷此计甚妙！温水煮青蛙，这个说法也很妙！”

  其他人也纷纷夸赞起来。

  赵素摆摆手：“不过是拾人牙慧，不值一提。”

  他所用的办法其实就是金兵围困汴京的办法，还是时立爱那个老头提出来的阴谋诡计。

  当然，时立爱的本意是让金兵少造杀孽，希望金兵可以得人心，方便以后统治。

  而赵素的本意是温水煮青蛙，将升龙城一网打尽！

  本意虽然不同，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

  “王爷真是太谦虚了！”

  “王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等交趾的回复吗？”

  “向城头喊话，让他们三天之内缴足赔偿，否则就攻城！”

  “全力打造抛石机、云梯，准备攻城！”

  “喏！”

  很显然，赵素是要同时做两手准备，在麻痹交趾人的同时准备攻城。

  ……

  交趾使者屁滚尿流回到皇宫之后，听到赵素开出来的天价赔偿，小皇帝没差点晕过去。

  一百万两金子，一千万两银子……就算把升龙城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交趾穷乡僻野，又不是大宋那等繁华富庶之地。

  黎伯玉、刘庆覃也皱起了眉头。

  黎伯玉：“陛下，对方这是在狮子大开口，咱们应该再派使者去讨价还价！”

  “太师，派谁？”

  “这个人必须身份足够，还要有置生死于度外的胆量，和宋军据理力争，不得折损咱们交趾的脸面！臣看太傅就很适合！”

  刘庆覃心中大骂黎伯玉不要脸，连忙道：“陛下，臣觉得，太师作为百官之首，这份重任非太师不可！”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辩起来，都想趁机除去对方，独霸朝纲。

  可惜，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

  最后，两人望向了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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