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马六再次醒来，就看到了正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齐川怔怔站在自己床前。

  马六还以为做了噩梦，忽然就坐起来，待他确认自己面前站的的确是个大活人时，不禁憨笑道：“主子这么早就醒了？”

  “张嘴！”齐川命令道。

  马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乖乖照做。他双手撑在床上，对光张大了嘴巴。

  “扁桃体肥厚，舌根肥大，扩张肌功能障碍或者是中枢调控功能有问题。”

  “主子，您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懂。”

  “我说，打呼噜是一种病！得治！”

  马六这才反应过来，一轱辘翻下床。“小的错了！下回小的绝不敢睡着，扒着眼也不睡！”

  齐川没有理他，重新蒙好面巾出了客栈。两人的马匹就在客栈的马厩里，齐川大致扫了两眼，其他几匹都是跑长途的快马，他猜测应该是赤虎安排下的。

  两人顺利进了城门返回齐府，好在并没有人发现。齐川进到后院，喂了赛斑，这家伙今日不知怎的，上蹿下跳不说，连最爱的生肉都没能让它提起兴趣。难道动物也苦夏吗？

  空中一排燕子结伴而飞，田里的伙计都起抬头，被这壮观的景象吸引。

  书房里，齐川重新捋了一遍大典流程，不知何时就趴在案子上睡着了。再次睁眼却是被外面的闷雷声吵醒的。

  “主子，您真是料事如神，上午天儿还好好的，这会儿就下上了。”

  雨水顺着瓦片洗刷下来，连成一片雨幕，院内的水洼里，几只青蛙欢快地跳着。

  “主子，您瞧！头回见青蛙跑到人家院里，蹦跶得这么欢！”秋芝和怀秀也从后厨出来，隔着回廊道：“我看不如把它们捉来做个嫩姜炒蛙！”

  齐川隔着雨幕并不作声，马六知道主子还在为月儿的事烦心。于是在一旁摆手，示意两人回去。

  月儿与齐川其实并没有多少交情，但她毕竟是因自己而死，齐川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当作无事发生呢。

  盛夏炎热，这场雨一来，人们心中也清凉不少。

  天象台上，苏凉清叫侍女接过陶兴旺递来的丹药，又将侍女支到了远处。

  “我说陶掌事，这丹到底有没有用？我都服了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没动静？”

  陶兴旺噗嗤笑出了声，“美人又说笑了，王上和您从温泉行宫回来不过半月，哪能这么快啊？”说完，他就皱起了眉头。

  想那苏太尉事事精明，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女儿？这会儿要真有了身子，那王上可不光会要你的命，恐怕是要灭你苏家满门了！陶兴旺暗自调侃，却不敢将这话端到明面上来。

  “真是没用！”苏凉清嗔怪，“若不是父亲让我听你的，谁天天要吃这种苦东西？！”

  “美人息怒，这有句话叫来日方长，您还年轻，不急在这一时。”

  苏凉清望着檐下的雨滴，嘴角一翘，“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两人驻足而立，直到雨丝愈发稀疏。侍女从远处抱着盒子走过来，另一只手提着一把油纸伞。

  “美人，王上在找您了。”侍女轻声道。

  苏凉清一个眼神，侍女低下头去，而后立马跟上了她的脚步。

  八月初一，暑热正盛，即便太阳还没出来，众人的贴身衣物已经是微微发潮了。长宁街上挤满了百姓，有卖吃食的小贩趁着人多游走在人群中，为了这天，他们提前几天就做足了准备。而康宁城之所以这样热闹，是因为今天是历法颁布的好日子。

  “诶！客官让让，客官来支糖葫芦吧，来年甜蜜蜜，事事都顺利！”

  “哎呀，你糖葫芦都粘到我身上了！”人群中有人抱怨。

  小贩灵机一动，嬉皮笑脸接话道：“沾沾喜气好运到，滚滚财源喜上梢。遇到贵人开口笑，万事如意福满堂！”

  众人哄笑，那人也不好再为难小贩，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就这样被三言两语的吉利话化解了。

  蓉儿从衣庄出来，挤进了人堆里。“麻烦让让！”她跟着人群一路往褚华门走。今日不光是历法颁布的大日子，更是齐川哥哥大展风采的日子，她自然不能错过。

  永安殿内，小宫女伺候康宁国主换上了寿宴时锦乐公主进献的龙袍。

  安夫人挺着肚子在一旁啧啧夸赞：“齐大人的设计果真非同凡响，这龙袍华贵大气，惟有王上才驾驭得了啊。”

  苏凉清也在边上附和：“公主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咱们宫中的绣娘不及齐大人的十分之一。”

  康宁国主宠溺地看着安夫人的肚子，先后拢上两人的肩膀，不禁目眩心迷。

  “你们既喜欢，本王就叫齐川多给你们设计几件。”

  “王上，现在国库吃紧，边境战事不断，再加上修建灵台也要花不少银子，就不必在我们身上花费了。”安夫人适时谏言，想趁着王上高兴多劝上几句，哪知苏凉清却突然插了话。

  “姐姐这话说的，我们做几件衣裳好像能把国库搬空似的。王上心疼咱们姐妹才这般照顾，姐姐怎么好拂了王上的美意？再说，我们穿的素净寡淡的，若是连官宦人家的娘子都不如，那王上的脸面往哪搁呢？您说呢？王上？”

  苏凉清眨巴着清亮的眼睛，小鸟依人般靠在康宁国主的肩头。

  然而康宁国主也是个老油条，两个都是当朝权贵的掌中明珠，这时候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嗯，你二人说的都有道理，这事容后再商议，先随我去盛祥宫，庆典的事要紧。”康宁国主松开手，大步流星朝着盛祥宫去了。

  安夫人满脸含笑看着苏凉清，惹得苏凉清不满道：“夫人还是少笑些吧，眼角都起褶子了。”说罢，也抬脚出了门。

  安夫人收起笑容，她微抖的手抚上眼角。

  婢女静儿实在气不过，愤愤道：“夫人听她嚼舌头！不过就是仗着去了趟行宫，回来就这样耀武扬威的，各宫早就看不惯她这副做派了……”

  “住嘴！”安夫人见静儿还要说下去，赶忙阻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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