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兵早已散去，沈初棠坐在地上，浑身焦黑，头发也卷曲凌乱着，时承煜送她的护身玉镯也早就碎成粉末，她试了试，勉强还能施出一个净身咒来。

  【天道？不过如此。】

  【是我算错了。】

  头一回，天道与她对话，没用奇奇怪怪的语气声音，只是平静的阐述着事实，他确实没有料到时承煜早就勘破了天机，暗中谋划那么多，甚至将他也骗了过去。

  沈初棠嗤笑一声，【所以呢？没有劈死我，你还想怎么办？】

  【他没死，你的任务并未完成。】

  【你是他的心魔，只有他杀了你，才能渡劫。】

  【可他现在被玉衡剑伤了，魔气入体，修为受损，怕是修炼都难，更别说渡劫飞升了。】

  【尚有一计可行，你服下混元丹，取出他体内的魔气，再以金元丹替他疗伤便可。】

  【好。】

  沈初棠答应的很痛快，以至于天道都愣了一瞬，反常的提醒道，【这一次，你可能会魂飞魄散。】

  【我知道。】

  沈初棠笑得淡然，看着手中的混元丹，却突然有了个胆大的想法。

  活下来的那个人，便一定是幸运的吗？

  不，沈初棠想不是的，在之前那些轮回的世界里，她每一次离开，剩下他一个人，可他从未因为活着而高兴。

  时承煜说，每一次她都因他而死，现在想来，他应是也想起来了，所以拼了命地想护她一线生机。

  如果今日她醒来发现回到了系统空间里，她一辈子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仅仅是经历一次，可时承煜，却经历了九次。

  只是这一次，也许是每一次，她都是自私的，想要为他争取一次活下去的权利。

  【魂飞魄散之人，不应该在被人记得，渡劫飞升的上神，心中不应再有杂念。】

  【这一次，希望你能靠点谱。】

  沈初棠如是说道，服下了混元丹。

  无上宗除了结界以外，还有护山大阵，可沈初棠没想到尽管她入了魔，苍梧峰的结界也没有阻止她进入。

  地上的草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黑色灰烬，天空中簌簌落着雪。

  下雪的苍梧峰并不好看，孤寂，清冷，又荒芜。

  “小、小主人？”慧枝看见远处的人影，狐疑地叫出声。

  沈初棠转过身，看见慧枝，眼眶瞬间有些湿润，“师父呢？”

  慧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走上前带着她往后山的洞府走着。

  洞府里没了照明，昏暗的一片，慧枝拿着一盏灯笼领着她进去。

  明明才过去一日，沈初棠却觉得仿佛过了好几百年，可要认真的说，两个人以真实的身份再次见面，确实是隔了好几百年。

  慧枝说：“那日一战后，苍梧仙尊便把自己关在这里，谁也不肯见。”

  沈初棠看着坐在寒冰床上的人，心中忍不住的酸痛。

  时承煜像是有预感一般，抬起沉重的眼皮，不确定眼前的是幻境还是梦境，他缓缓勾起唇角，看着来人。

  沈初棠走上前，红着眼问他，“时承煜，我化形好看吗？”

  “好看。”时承煜听到她这样问，便知道她想起来了，淡笑着，抬头看了一眼慧枝，慧枝留下灯笼后便退了出去。

  沈初棠想笑，可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掉下来，一时间有些狼狈，“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时承煜摇摇头，可过了会儿又说，“我对不起你。”

  沈初棠抬手擦脸上的泪，趁机将金元丹含到口中，然后捧着时承煜的脸吻了过去。

  察觉到口中被渡进来的东西，时承煜呆愣着，问，“这是什么？”

  “毒药。”沈初棠佯装凶狠地说，看着喉结滚动一下，又补充道：“送你上西天，我要回家。”

  “好。”时承煜笑了出来，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比那日探识海时还要疯狂。

  沈初棠借机吸取他体内的魔气，被他带动着，忍不住回应他。

  许久后，两人终于分开，沈初棠看着他，说，“小时死的那天，让我亲亲他，我没有。”

  两个人明明是同一个人，性格却完全不同，小时平日大胆随意，临死时却又那般小心翼翼，苍梧到最后却又这样放肆。

  体内的灵力在一点点消失，许是知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时承煜说话也没了顾忌，“我嫉妒他。”

  天知道他看见沈初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多嫉妒，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杀了。

  沈初棠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有些可爱。

  “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你还嫉妒。”她笑着问。

  当然嫉妒，与她同床共枕的又不是他。

  时承煜哀怨地看着她，“嫉妒。”

  沈初棠又问：“你们为何是一人？”

  “五百多年前，我为了修炼，便把体内的心魔剥离了出来，化作人形。”

  当然，并不止这一个原因，他那时算到了五百年后的事情，也为了能护着沈初棠，好在，一切没有偏离的太多。

  沈初棠有些惊讶，“五百多年前？你就有了心魔？”

  时承煜垂眸，嗯，五百多年前，在他走完宋行舟短暂的一生后，想起了身为陆乘的前世，也因此生了心魔。

  沈初棠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你那日同我说，我娘说的那仙人是你？”

  时承煜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我那时......以为我以后护不住你。”

  投胎转世，总比魂飞魄散的好。

  “护不住我便要杀了我？还说我是煞星？”沈初棠攥着他的一缕头，轻轻拉了过来。

  时承煜骤然心虚，可煞星一事并非他编纂，沈初棠承了别人的命格，才因此有了煞星这一说。

  “对不住，还是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他寻遍所有的解决之法，到最后算无可算，可仍让她吃尽了苦头，仍觉遗憾。

  可他却对沈初棠说：“小海棠，别为我难过，我没有遗憾了。”

  沈初棠定定看着他，两人的眼睛中此刻只有彼此，“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沈初棠抱着他，她趴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承煜。”

  “你教我剑法最多，可那些剑意太晦涩了，我只学会了七成。”

  时承煜抚着她的背想安抚她，可转瞬又听见她说，“可是了无咒很简单，我学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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