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川咬紧着后槽牙深深吐了一口气，他已经无力去提起宁叶初的那些过往，提一遍，仿佛又亲眼看着她受罪了一遍……看她受罪，他就心疼。

  而周暮寒听着陆景川一声一声的质问，心脏一呼一吸间都在疼，疼得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周暮寒这分钟也觉得，是他不是人。

  周暮寒信誓旦旦：“陆景川，我已经在联系国外研究这方面癌症最好的专家了，我会医治好她的。”

  陆景川不屑道：“周暮寒，你连她活着的希望都给她埋没了，你差点逼着她去死了，你觉得她会接受你给她安排的治疗？”

  周暮寒垂下了眸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帮我劝劝她。”

  这是周暮寒平生第二次在人前低头。

  第一次为了沈梦珊，第二次因为宁叶初。

  他第一次低头时周仕林是他的亲生父亲都不曾看他一眼，更何况这一次……对方是被他下令断了双腿的人。

  陆景川一口回绝：“我要带走她。”

  周暮寒：“没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他说这句话时依旧果断，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有多心虚。

  陆景川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半点不通人性，他问：“如果是她自己要离开呢？你准备又用你的方式把她禁锢住？”

  周暮寒心跳突然一滞，陆景川的话真是句句捅到了他的死穴上。

  如果这一次宁叶初要离开，他又有什么办法……

  禁锢吗？在知道宁叶初因为什么原因而执着嫁给他以后，他已经没有借口不忍在把她禁锢了……

  陆景川：“周暮寒，我已经帮她找好律师捋好离婚协议了，你就等着签离婚协议吧。”

  陆景川说完，他按着轮椅的驱动开关，离开了家属休息室。

  周暮寒在听到休息室的门被关上后，终于忍不住伸出无力的双手，他双手插进头发间，不停的揪着头发。

  周暮寒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力，他明明有权有利，却无力留住一个他在意的人。

  周暮寒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

  年龄将近三十的他，竟然还能哭得像个孩子。

  可根本没有人教过他……就没有人教过他，有什么是钱和权势不能留住的。

  哪怕是从前沈梦珊重病在床，于他而言，只要有钱就能解决，可现在宁叶初的身心，他的钱、权势都留不住了。

  周暮寒伸手去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烟和打火机，他将烟含在口中，颤抖的手按压着打火机，一连好几下才将口中的烟点着……

  周暮寒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抽了一天的烟，无人敢打扰。

  直到严助理有文件要送才敲门进来。

  严助理在走进门的第一时间就被烟雾呛了一口，尽管他平时会抽烟，可这么浓烈的二手烟他还是第一次吸到。

  严助理伸手到面前挥了挥散着烟味，然后，他重新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周暮寒的面前。

  严助理看着坐在椅子里荼靡的老板，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却依旧对他交递出自己手中的文件。

  严助理：“周总，这是……太太请的律师送过来的协议。”

  宁叶初在李慧敏的葬礼期间就已经联系律师准备离婚协议了，她打算葬礼一结束，她就和周暮寒离婚。

  她要一件一件完成她答应李慧敏的三件事。

  周暮寒手中的烟蒂突然掉落，他问：“这么快吗？她已经醒来了吗？”

  严助理：“太太还没有醒来，协议是太太在她母亲的葬礼期间就找律师捋好的。”

  周暮寒沉着眸子，他伸手去接过严助理手中的协议，一页一页认真的翻看着。

  协议内容很简单，宁叶初只要宁氏。

  周暮寒看着那唯一的一个条件，他沉沉出声：“严助理……她要宁氏。”

  严助理认真分析：“如今的宁氏早就大伤元气了，于周氏来说，也值不了多少钱……要回去，以太太的能力花心思打理到走上正轨，也得花个三五年的时间……”

  周暮寒讽刺的扯开唇角：“可我想要她在我身边……”

  严助理一时哑口无言，他只觉得自家的老板是自作自受，却也打心底可怜他。

  周暮寒问：“医生说她还有多长时间？”

  严助理：“医生说太太的……癌细胞有扩散迹象，如果手术化疗成功，后期好好保养，活着的希望最少有个十年左右不在话下，如果太太不接受手术化疗……撑不过三个月……”

  周暮寒紧紧闭上了双眼，他的手突然无力一松，手上的离婚协议就掉落到了地上，染上了他抽了一地的烟灰。

  严助理忙捡起协议拍了拍。

  周暮寒问：“严助理，你也觉得我这一次势必要放了她对吗？”

  严助理实事求是道：“周总如果执意像以前一样把太太留在身边……只怕……”

  严助理不敢继续说下去。

  周暮寒问：“只怕什么？说！”

  严助理喉咙上下吞咽着道：“只怕留到最后，只能留住太太的一具尸体……”

  周暮寒笑了，他对严助理摆摆手：“你别说了……”

  “我放过她……”

  严助理拿着协议问：“那……”

  周暮寒：“严助理，你重新找律师在捋一份吧，我还想见见她。”

  严助理：“按太太这个捋吗？”

  周暮寒点头：“嗯……都听她的。”

  “只是……再加上一条。”

  严助理：“周总您说。”

  周暮寒：“让她最后在当我一个星期的妻子。”

  严助理有些愣怔的看着坐在椅子里的老板，看着他寒眸里的困顿，薄唇边的胡茬……严助理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是他的老板在做最后的挣扎，这一次的决定权早就不在老板手中了……

  严助理点头：“好的周总。”

  周暮寒：“给我拿身换的衣服，她醒来了告诉我。”

  严助理：“是。”

  严助理退出了房间，周暮寒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到晚上了，宁叶初应该要醒过来了吧。

  周暮寒起身去推开窗户，寒风呼呼刮进他的鼻口，刮得他呼吸一瞬停滞，一种缺氧的窒息感觉，他莫名的很喜欢。

  周暮寒在窗前站了许久，严助理已经给他送来了换的衣服，他换下衣服，身上的烟味依旧浓重，他又在窗前散了散烟味，准备去病房看宁叶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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