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师父犹豫不定的模样，一些话在嘴里打一转又咽了回去。

  我定定神，道：“师父，想好将来做什么了吗？”

  她神色一暗，微张着嘴似乎想说话，但很快闭上眼缄口不语。

  梦里的风格外大。

  “我想……继承苏姨姨的意志，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然后再收几个徒弟，将师父的功法，传承下去。”我向师父阐明未来的计划。

  师父仍然没有说话，沉默很久之后，她缓缓蹲下身，抱膝坐在山坡上。

  个头本就不高的她抱膝蜷缩成一团在花海中愈发渺小，我走到她身边站定，正想询问一二。

  “在他眼中，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我一愣：“什么？”

  师父却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将来？我哪有什么将来？”

  额？

  随着她的情绪急转直下，此地的风吹得更加猛烈，周围的温度也一并下降，像是进入严冬。

  “罢了，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师父说道。

  不给我反应，眼前的山坡枯草戛然而止，蹲在地上的师父也消失不见，再一睁眼，是客栈的天花板，阴雨绵绵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好诡异的梦……

  我擦擦额头的冷汗坐起身，点亮桌上的蜡烛。

  吐纳几息后忽然发现，刚才的梦并不是我的妄想，原本闭塞的经脉此时此刻畅通无阻。

  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我准备修炼一会儿，门外却响起敲门声。

  这个时间……？

  该不会是邹庙平吧？

  我披起外套，走到门边，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味，其中还混合着女子身上的花香。

  “谁？”

  门外响起邹庙平的声音：“是我，我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

  礼物？

  我将信将疑打开门，邹庙平在门口站得笔直，顺着他的左臂看去，他的手中似乎抓着什么黑黢黢的东西，很大一块地落在走廊上。

  蜡烛的照明果然太有限了。

  可我身上也没有夜明珠。

  “这是……什么？”

  邹庙平：“你没能杀死的苏囡囡。”

  ？！！！！

  ？？？？？？？！！！！！！！

  说着，他猛地一丢，本藏在阴影中的人形物被甩进屋内，她的四肢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状，看上去像是其中的骨头被全部敲碎了。

  简直就是一具……完全没有皮相的人形肉块。

  我失声问道：“她真是苏囡囡，怎么会这样？”

  邹庙平顺起门口洗面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向我确认道：“方才，她来找你了吧？”

  “……”

  他怎么知道的？

  地上的肉块忽然扭动起来，看她动，我才反应过来，她并没有死。

  随着她的动作，血粘在地板上，东一片西一片，在蜡烛的照耀下格外恐怖。

  “你被这家伙骗去不说，就连她也没发觉……若不是我感到不对劲，她怕是会被这家伙梦中捉鳖。”邹庙平解释的奇奇怪怪。

  他叹了口气，丢给我一把利刃：“你自行处置她吧。”

  我走近两步，看见不成人形的苏囡囡身上来来回回钻入钻出无数虫子，白的黑的黄的红的各种各样，叫人看着反胃。

  应该是后背的位置上海残存条条道道的刮痕，像是从这里被活刨开的皮。

  我不由地看向邹庙平。

  这出手也太狠了些吧。

  “她或许没教过你斩草要除根。听闻过去你在魔域也是如此。”他顿了顿：“这很不好，你无法想象人的恨意会酝酿出怎样的恶，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在乎的人，别再有下次了。”

  被劈头盖脸这么教训一通倒是蛮意外的。

  地上的“苏囡囡”反复挣扎，我闭上眼，将手中的剑锋刺下去。

  血没有泵出来，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在体内，她似乎张开嘴，不知道为什么，我清晰地知道她在笑。

  笑？

  呵……

  苏囡囡你这家伙……

  等她没了气息，邹庙平问我：“你师父……有说什么吗？”

  我摇摇头。

  我可不是苏姨姨，愿意热心肠地替别人解围找理由，他和师父之间的事终究是他和师父之间的事。论亲厚，我不可能将师父所说的告知他。

  邹庙平应下一声没有纠缠，他手中升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将苏囡囡点燃。

  这火焰丝毫没有灼烧到地板桌椅，不出几息，苏囡囡的尸体便不复存在。

  做完这些，天边蒙蒙亮起，我向窗外看去，忽然看见对面街角有一抹匆匆离去的身影，穿着浅粉的长裙，一头黑发不加束缚。

  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

  邹庙平告别了我。

  并且再也没有出现。

  ——同师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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