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蛋碎加脸碎之后，王牙一直都在沉睡，他的意识并没有就此消散，却让他更加痛苦。

  他躺在床上，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是碎的，就像是被小孩摔在地上的棒棒糖，表面看起来还算完整，但只要动一动就会完全碎掉。

  在那些梦境里，他看见了自己曾经废掉过的那些人，那些痛苦挣扎的脸，特别是那个被他堵在家里打得终身残废的中年男人，记忆特别深刻。

  那个男人曾经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黑拳选手，可是他却当着对方妻女的面，将其揍得像一条死鱼一般。

  他清楚记得对方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姑娘绝望的眼神，是那般让他愉悦。

  他已经分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是喜欢折磨别人，喜欢让别人感到恐惧。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站在世界之巅，甚至可以高呼：“I'mtheking！”

  如果能一辈子这般沉睡，沉睡在这种快意的梦境中就好了。

  可惜的是，王牙被一阵脚步声惊醒了。

  那些让他感到格外愉悦的梦境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但是他偏偏不能言，甚至连睁开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那脚步声有些沉重，来人应该是穿着厚重的牛皮靴底。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前，王牙大概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了。

  父亲！他那早已身为将军的父亲。

  想到王同光来了，王牙的喉头就开始滚动起来，仿佛想说什么话，却说不出口。

  他想说的自然是帮他报仇。

  这个时候，他的耳畔便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你已经废了！”这是他父亲说给他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尖锐的刺，刺中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支离破碎。

  王同光站在那里，身上穿着笔挺的军装，金色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乱，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雕塑。

  “你从小胡作非为，不知打残了多少人，没想到却在这样的比试中残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牙从他父亲的语气中听出了快意，情绪不由得更加激动。

  “你虽然天赋异禀，但实在是我家族之耻，要不是你爷爷发了话，恐怕我早已废了你。”王同光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整间病房很暗，而王同光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鬼影。

  “你爷爷告诉过我，做一个好人很累，特别是被冠以各种英雄称号的好人。好人一辈子做错一件事，在别人眼中就可能是永远的坏人，而坏人哪怕做了一件好事，恐怕都会被大加赞扬。你不过是我们王家故意留下来的污点，是你爷爷避免为了自己被神话留下的污点，但是我多么希望这个污点不是由我的儿子才承担，但你偏偏却是那最合适的人选。”

  听完了这样一段陈述后，王牙的心已经沉入了海底。

  原来他父亲不愿意管束他，不愿意见他，不是因为惧怕他，而是真正的以他为耻。

  然后下一秒钟，王牙连呼吸都要顿止了。

  “你的存在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所以......你还是死吧。”

  说完这句话后，王牙就发现自己鼻尖有什么东西被抽去了。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本就碎掉的鼻梁开始不断颤抖，却感受不到空气的存在。

  然后他用尽全力睁开眼来，视线却依然模糊一片。

  模糊的视线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女人和怀里的小姑娘，只是她们的眼睛中已经不是绝望和恐惧，而是嘲弄。

  然后被他打得像死人的陈众的脸也出现了，依旧是嘲弄。

  他终究还是要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的亲生父亲手里！

  王同光看着王牙挣扎着，如一条垂死的鱼儿一般，眼睛也渐渐变成了血红的颜色，仿佛一只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

  病房里，挂钟滴滴答答走着，预示着王牙的生命在流逝。

  这一刻，王牙好恨，如果他还有牙齿的话，恐怕牙齿都要咬碎了。

  顾无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同光看着王牙的气息在变弱，以及对方残破的双眼中有泪水划过。

  屈辱的泪水！

  这不仅是他的耻辱，还是王家的耻辱。

  王同光看着濒临死亡的王牙，冷冷道：“放心，那少年会死，那跟着隐瞒真相的几位考官会死，如果有可能，白家那位小姐也会死。”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更显力量，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必定会出现的事实。

  听到这句话后，王牙的手握得更紧了，并没有放开的意思，缘于他娘的这些他都看不见了。

  如果有可能，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在活着的时候听见顾无忌的死讯。

  可惜的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时间如水般滑过，看着床上已然冰冷的尸体，王同光抬步出了病房，神情依旧平静得犹若雕像。

  一只蝴蝶在唐国的空寂草海扇动一下翅膀,就有可能在西海引起一场风暴，那这少年的死呢？

  几乎同一时间，在罗浮市郊区王牙的私人别墅里，一道流星般的七彩光芒飞向了高空中。

  那便是神装之光。

  每一个神装在失去主人之后，魂魄便会重回天极岛，留在世间的只有一个腐朽的躯壳而已。

  可是没有人看见，这道光芒飞上了云层之后并没有继续上升，而是开始缓缓下降，向城市另一边的大山飞去。

  吃饱喝足的顾无忌如今早已沉沉睡去，夏妍趴在床边，呼吸沉稳，白露还站在外面思索着什么。

  所以依然没有人看见，那道七彩的光芒径直穿过了病房的屋顶，坠入了沉睡的顾无忌心间，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彩色的，宛若七彩琉璃一般。

  睡梦中的顾无忌正梦见自己在沙滩上晒着太阳，身旁是穿着性感比基尼的白露和夏妍。

  他们一边嬉戏，一边玩球，然后被白露带球撞倒，开心得没心没肺。

  可是这个时候，天空却突然下起了雪，顾无忌感到了一阵寒意。

  热带沙滩下雪，我怕不是在做梦。

  可是他奶奶的，能不能让我这美梦做得完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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