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来安良大队的人都只留意到了水稻，可实际上，玉米和花生的产量才是让安良大队的队员们最惊喜的。

  水稻是去年的惊喜，玉米和花生却是今年的。

  今年，安良大队的花生和玉米的产量都出现了明显增长，往年的亩产量他们没有留意，可是袋装的数量却是登记在册的。今年，尚未脱粒的玉米比去年多了两百一十八袋，花生则比去年多了一百一十袋！这两个数字看着不大，但要知道安良大队也不过几十户人家。两样粮食作物加起来，一个家庭一年就能多出三到四袋的粮食，干活人数多的家庭，甚至能一下子多出五袋粮食。

  这可不是小数目！

  “今年是玉米和花生，明年争取所有种子都由林绮来培育。”大队长激动道。

  副队长和会计等人赞同点头，会计更是主动道，“她的院子太小了，培育不出那么多种子，把她家面前的空地也划给她。”

  “她家前面的地有近两亩呢。”副队长有些担忧，“那些地全部划给她，队员们会不会不甘心？”

  会计却不以为意，“那些地都是石头，大石头加小石头，几乎看不见泥土，不给她，我们能拿来干嘛？”

  “话是这么说，可难保不会有人泛红眼病。”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也不见得别人有。

  大队沉吟道，“今年花生和玉米增产，队员们都知道原因。如果划给林绮的地只能拿来育种，大家应该没有意见。”

  副队长和会计眼睛一亮，“对啊，如果只是拿来育种，队员肯定没有意见，毕竟这关乎他们自身的利益。”

  “先召集队员们开个会，没问题之后，我再去找林绮。”大队长道，他笃定队员们不会反对。毕竟那块地放在那里也不过是浪费，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拿来给自己谋福利。

  交给林绮用来育种，秋天收到的可是肉眼可见的粮食！

  和大队长、副队和会计等人预计的差不多，队员们一听是拿林绮家前面那一块鸟不生蛋的地方来育种，那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不过那块地也不能白给她，您看是租给她，还是让她免费给大队育种？”有队员提问。

  他们感激、敬重林绮，可事关自己利益，队员们也是分毫必争。

  大队长点点头，“是不能白送。”

  让罗丰没想到的是，队员们同意了，林绮却不愿意。

  罗丰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看着她，“那可是两亩地，你不要？”

  “土地是集体的，是国家的，又不会属于我。而且一块废地罢了，您不会觉得我能在上面种菜，也能种粮食吧？”林绮兴致缺缺，她是真的不感兴趣，她又不缺粮食。山里有免费的地，她何必辛苦开地？

  一旦她接了这块地，今后大队育种的事就理所当然成了她的任务。

  她不想自己被绑死了。

  “可你不是能开荒吗？”罗丰不解，他记得林绮把她宅基地的石头弄干净，只用了一天吧。

  “是能啊，可是累呀。”林绮说的是实话，清理那么多石头，怎么可能不累。

  “到时春耕，我给你放几天假。”罗丰承诺。

  林绮依旧不愿意，“我不要，我又不缺粮食，一起不缺蔬菜，家禽家畜又不能多养，我要那块地做什么？何况要来了，也是给大队育种，何必呢？”

  罗丰：“.........”

  说得对，他无言以对。

  “你就不能有点奉献精神？”罗丰开始和她讲道理。

  “我对大队的贡献还不多？”林绮反问。

  “还能更多。”罗丰语重心长，“咱们大队队员吃不饱，穿不暖，你有这个能力，何不拉大家一把？不对，是拉两把。”

  林绮依旧不为所动，“我现在也在拉。”

  罗丰双目直直盯着林绮，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份，我都能做主，代替大队答应你。”

  听到大队的承诺，林绮才来了点精神，“开地可以，给大队育种也可以。我的条件是我自己开地，这块地租给我一百年，我免费帮大队育种十年。另外，我要找个人帮我种地。”

  “你要徐鹤霄帮你种地？”罗丰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打算。

  林绮直认不讳，“对，就他，他帮我种地。我要育种，那块地一年起码要种个四五回，足够徐鹤霄忙活了。他也不要大队的工分，您让大队的其他人把放牛的活接过去就行。”

  大队的牛，农忙的时候是大队的老人在放，不忙的时候则是徐鹤霄。徐鹤霄放牛是没有工分拿的，也算是他劳动改造的一部分。

  罗丰没说答应不答应，而是来了一句，“你对他可真好。”

  林绮默认，她对徐鹤霄好，徐鹤霄对她也好，只是别人看不到罢了。她对徐鹤霄的好，在大的方面，大家都看得见。徐鹤霄对她的好在日常，他负责了她的衣食住行，如今她的衣服都是徐鹤霄做的，连袜子和鞋子也是他做的。只要徐鹤霄在家，她从不用进厨房，家里纤尘不染，也是徐鹤霄的功劳........

  “因为他值得。”林绮认真道  。

  罗丰不做评论，回归正题，“你提的条件我做不了主，我先回去和队员们开会，之后再给你答复。”

  林绮嗯一声，“您随意，我不急。”

  庄稼收回来之后，还需要脱粒，晾晒。这几天，安良大队的队员们除了在晾晒厂的，还有在仓库给玉米脱粒的。罗丰跑去这两处地方找人，把人叫去了办公室。

  “什么事情这么急？”有队员疑惑道。

  罗丰扫一眼在场的人，严肃道，“是育种的事情，我们提出来的条件林绮没有答应，她提了其他的。育种的事情紧急，行不行，我们今天就得整理出结果。”

  队员们面面相觑，林绮提了什么条件，竟然让队长专门召开会议！

  接下来，林绮转述了林绮的话，林绮的条件一出来，大家都沉默了。

  林绮这个条件提得过分吗？

  一点都不过分！

  一年提供给他们大队各种粮食作物的种子，这些种子全部加起来得有三千斤了。更别说来年这些种子还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粮食！

  “您为什么没有答应？”队员疑惑。

  如果要提供大队除了水稻之外的所有粮种，这工作量的确不小，不会比放牛轻松。

  “是因为徐鹤霄的身份。”大队长无奈道，“放牛，还要时常去牛棚看管那些牛，说出去没那么好听，符合他一个黑五类的身份。可如果是，帮大队培育粮种，这就不一样了——”

  有个直性子的队员打断大队长的话，“培育粮种的人是林绮，徐鹤霄不过一个干活的，粮种和他有什么关系？”

  大队长：“.........”

  不到一个小时，罗丰去而复返，“大家同意了。”

  林绮对此一点也不意外，“明年的玉米和花生种子已经准备好了，开出来的地我会种上芋头和红薯，以及黄豆，到明年耕种的季节，提供整个大队应该没问题。”

  罗丰嗯一声，“你心里有数就行。话说，我们安良大队那么多大好青年，你就非徐鹤霄不可？”

  罗丰实在是想不通。

  “嗯，非他不可。”林绮道。

  罗丰看她这副平静的模样，一点都不像被情爱冲昏头脑的样子，一些劝解的话也说不出来，“算了，我管不了你。不过你对象是黑五类这件事可别拿出去外面说，我们大队的人能包容你，外面的人可不会。尤其不能让公社那边知道，不然他们要说你思想不端正，只怕要让你接受教育。”

  罗丰在‘教育’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林绮知道对方是好意，乖乖应道，“知道了，不说。”

  徐鹤霄放牛回来时，林绮又开始开荒了。她在搬那些大石头，大队的孩子们则在搬小石头，大队的孩子们来得不少，大的十几岁，小的五六岁，加起来足有四十多个。

  “这是在干什么？”徐鹤霄也加入了搬石头的队伍。

  “以后这块地也是我的了。”林绮道。

  “怎么回事？”徐鹤霄更疑惑了。

  “我免费给大队提供十年粮种，大队把这块地给我用一百年。”林绮道。

  徐鹤霄听了，倒不是很意外，这是大队能干出来的事。就连一百年这个数字也没能让徐鹤霄震惊。如果林绮的寿命更长，大队长罗丰只怕还要把一百年再往上加，毕竟是要林绮在安良大队，安良大队的水稻就一直能高产，就一直有能增产的粮种。

  只是一块他们无可奈何的土地罢了，比林绮能给他们的，不值一提。

  然而接下来林绮的话却让徐鹤霄震惊了，“大队长他们同意以后你不用放牛，只需给我打下手，和我一起培育粮种就行。”

  徐鹤霄呆住了，一时之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放牛的时间已经有十年之久，以后都不用放牛了？

  徐鹤霄在原地呆立了很久，回过神时，林绮正在徒手把一块巨石从地下拔上来。随着石头不断上提，孩子们的欢呼声也不断响起。

  看着这一幕，徐鹤霄的心又暖又软，为了他，她做的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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