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林绮原本不打算回家过年的，但几天前林大哥来信说外婆摔了一跤，伤到了腰，如今正在住院。林妈妈似乎知道林绮不想回去和林渺渺住同一张床，她在信中像是无意提了一句，外婆今年六十七岁，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林绮看完信，心情复杂。

  大抵去年她没回去过年，林妈心里很失望吧。可她却不后悔，比起回林家，她更想留在安良大队陪伴徐鹤霄。

  林爸林妈还有其他儿女，还有儿媳，可徐鹤霄只有她一个人。

  “你一整年都在陪我，过年就那几天，我总不能再继续霸占着你，不然岳父岳母该对我有意见了。”徐鹤霄笑道，眼中坦荡，没有半点不满。

  林绮沉吟了一下，才点头。

  前年在火车上差点被人翻袋子，这一回，林绮打算把一部分东西邮寄回去，自己再带一部分就行。

  林绮去邮寄东西，邮寄完又去了大叔家。她给大叔家带了一篮子蔬菜，和半边羊肉。自从余家人吃过林绮的羊，余家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每一次林绮来镇上寄东西，余名博必定要求林绮带羊肉过来。

  林绮大概两个月去一趟镇上，每次去就给余家带半边羊肉。

  “蔬菜是我送给您的，您给我结算羊肉的价钱就行。”林绮道。

  “蔬菜好啊，你带来的蔬菜最好吃。你婶子和嫂子都说你的青菜，给她们肉，她们都不换。”余名博笑眯眯道，林绮每次来都给他们带青菜，且这丫头实诚，每次带都带满满一篮子。她每次来，他们家一周都不用买青菜。

  “婶婶和嫂子喜欢，我下次再给你们带。”一些青菜罢了，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下次是什么时候？年前还来吗？”余名博问。

  “后天再来一次，也是今年最后一次。今年过年，我要回舟城。”林绮回道。

  “回家过年好啊，是该回去和家人团聚团聚。”余名博叹道，下一秒，他眼神变得严肃，“有酒吗？后天给我弄几坛子酒过来。你哥送礼要用。”

  虽说人对酒的偏好各不相同，但是目前为止，他就没见过不喜欢喝林绮酿的酒的。喝过林绮的酒，他对酒就挑剔起来，再喝其他酒总觉得差了什么。

  林绮回忆了一下山洞里地面上还剩的酒，她略作迟疑，“我回去看看有什么酒，有什么，我给您带什么。”

  “行，只要是你酿的酒，我都不挑。”

  余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平常吃晚餐时，大家都会边吃边聊，这个时候是促进家庭成员感情的好机会。

  不过今晚，大家都没有说话，一个个大快朵颐，吃相算不上粗鲁，但也和优雅不沾边。

  一直到桌上的饭菜见底，余名博才第一个开口，“小雅，一会儿你拿一块羊排回去给你爸妈。小睿跟着一起去。”

  余泊睿夫妻答应。

  “林绮每回来都给我带蔬菜，现在要过年了，我们是不是该回一个礼物给她？”小雅问。

  “是该回个礼。”余名博的妻子也道。

  “那就交给你们两个去选。她后天还要来一次，说是今年最后一次。她过几天就要回舟城过年。”余名博道。

  “妈，明天中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给林绮选礼物？”小雅发出邀请。

  余名博的妻子答应，“行啊。”

  后天一早，林绮又来了镇上。现在她有自行车了，骑个车只用半个小时就能到达，方便了许多。

  自行车的前杠上绑着一袋米，后尾座上绑着一个大大的背篓。来到邮局，她只解下了前杠上的麻袋。

  “这是大米啊，得有一百多斤了吧？”余名博唏嘘。

  林绮抱着米走进邮局，将米放在秤前，“应该有一百三十斤左右。”

  “这么多，你没给自己留一些啊？”他们在镇上工作，可老家却是乡下的。他老家所在的大队，一个成年男人辛苦一年到头，分到的大米，脱壳之后，重量也不过五六十斤。可林绮却能邮寄一百三十斤回老家！

  “留了。”林绮道。

  “留了？”余名博不可置信，“你还有剩余？”

  “老余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你这侄女在那个安良大队，安良大队现在这两年在公社里可是非常出名。而出名原因不是以为别的，就因为他们的水稻，亩产九百斤呐。如今很多大队的粮种都是从他们大队拿的，就连省里，甚至首都的专家教授们也来拿他们大队的水稻回去种植，研究。”同事也认识林绮，林家从舟城寄来的包裹，他经手好几回。

  余名博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样的事你竟然没和我说！”

  “我以为您知道。”林绮有些无辜，“你回去问婶婶他们，他们肯定知道。”

  余名博：“........”

  难道是他孤陋寡闻。

  余名博晚上果然在餐桌上提起了这件事情，不出意外的，其他三个人都听说过这回事。

  “不是您寡陋寡闻，应该是同事们提起的时候，您正好不在。而我们在单位里谈得太多了，回家就没有提。”余泊睿道。

  “亩产九百斤啊，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余名博喃喃道，“但凡那几年有亩产九百斤的粮食，也不会饿死那么多人。”

  “爸，亩产九百斤只有安良大队，其他地方就算拿了他们大队的稻子当粮种，第二年的产量也不过六多百斤，还六百斤还是有一段差距。”余泊睿提醒。

  余名博瞪一眼儿子，“六百多斤也不少，我们钥县的土质本就没多好，水稻的平均亩产量才四百斤。一亩地多了两百斤，两百斤能养活一个人了。”

  余泊睿受教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安良大队的水稻每年上面都非常重视，听说他们自己种的水稻，自己都没尝过味道。”

  余名博不解，“那今天林绮邮寄的水稻哪里来的？”

  “是公社补偿给他们的。”余泊睿道。

  “说到大米，有一回我和我爸去他的上司家做过客，他们家的大米颗颗饱满，粒粒分明，晶莹剔透，香味十分浓郁，口感香糯、柔软，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大米。”小雅满脸向往。

  儿媳妇的家庭不错，余名博没想过还有对方想吃却吃不到的米，这是什么米？

  “什么米？我想办法去给你买来。”余泊睿宠溺道。

  小雅摇头，“买不到的，没在市场流通。”

  “难道是黑市上？”余泊睿压低了声音问。

  “黑市找不到，更像是特供。我爸说那是私人种出来的，按理说是投机倒把，该抓。可那个人的东西品质都太高了，不管是肉类、水果、蔬菜，还是粮食作物，或者是酒，全都是市面上最好的，根本没有替代品。吃了那人的东西，会身心愉悦，对身体有益处。所以现在也不懂算不算投机倒把了，因为更像是政府采购，那些东西运往了全国各地，位高权重的人才有机会吃得上。”小雅道。

  她的话一出来，大家都沉默了，特权什么时候都有，他们不敢置评。

  “听小雅提起的那些东西，你们不觉得有点熟悉么？”余名博想到了某个人。

  另外三个人余名博这么一提醒，脑海里出现了一张脸——林绮！

  “不可能吧？”余名博的妻子失神道。

  余泊睿和妻子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骇然，小雅更是咽了咽口水，“爸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吃完大米的感受的确是有些熟悉，身体有些微弱的暖意，不注意的话根本察觉不到，和我们吃这些蔬菜，这些羊肉是差不多的。”

  “所以，要么那些东西是林绮种出来的，要么是林绮有办法弄到那些东西。”余泊睿道，他眼神变得严肃，“两者之中，我更倾向于前者。亩产九百斤是林绮去安良大队之后才出现的，那些美味的食物也是林绮来的时候才出现的。如果是林绮捣鼓出来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

  又是一阵沉默，大家心思各异。

  “要不林绮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向她求证？”余名博的妻子提议。

  余名博摇头，“别，我们就装作不知道。现在情势越来越紧张，谁都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这富贵我们拿不下，最好别插手。你们记住了，别在她面前露出马脚，一切和从前一样就行。”

  “是。”

  另一边，林绮和徐鹤霄也在吃晚餐。

  “余婶和余嫂给我送了礼物。”林绮道。

  徐鹤霄嗯一声，一点也不意外，余家没有一点表示才不正常，毕竟这一年里，余家可没少林绮的蔬菜。

  “送了什么？”徐鹤霄问。

  “一块布，金丝绒，红色的。”林绮道，“布很软，很柔韧，不过这个颜色太鲜艳了。穿着红色的衣服在山里行走，太过显眼。”

  “那就不穿去山里。我用它帮你做一套春装，等你从舟城回来应该可以做好了。”她那么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林绮想了想，“行。”

  “我这两天在家炸丸子，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多炸一点。”

  “你做的都好吃，我不挑。”

  “那我各种丸子都炸一些，鱼块也炸一些，南瓜饼和芋圆也炸一些？”

  “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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