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历翻到前一天早上，古营县县委书记田佰仟刚要去吃早饭，父亲田永泰打来了电话？

  父亲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除非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田佰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这么早您有事吗爸？”

  田永泰的声音很低，但吐字很清晰：

  “你听着佰仟，省纪委的人马上就会去你们古营县，你一定要记住：要老老实实的配合省纪委的工作，不要妄图做任何的对抗？坦诚交代你所犯下的错误，积极揭发其他领导干部，你听清楚了吗？”

  田佰仟像是被雷击了一下，大脑都已经缺了氧？他几乎站立不稳，身体情不自禁的摇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我没犯什么错呀爸？”

  田永泰略略提高了点声音：

  “没犯错误你和省纪委的同志说，和我说有什么用？”

  “您救救我爸，您是省委领导，您说句话他们不会不给面子的？”

  田永泰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早就警告过你，可你听了吗？这次省委下决心要整肃纪律，省委顾书记点名要求省纪委对你采取措施，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光了？”

  “爸，我知道我错了，您一定要再帮帮我，现在只有您，……

  田勇太打断了他：

  “昨天晚上我已经口头申请退休了，已经不是省委领导了，咳，咳咳……

  田永泰咳嗽了一会儿，像是体力不支？他喘息了一会儿：

  “如果你还听我的，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我很累，我要休息了！”

  “爸，爸，您别挂电话，您别，……

  电话里一片忙音，一瞬间，田佰仟觉得心里冰块一般的凉？身上却一阵阵燥热，全身上下都冒出了虚汗？

  怎么会这样？父亲可是省委副书记，实权在握的省委常委，他就真忍心自己被省纪委的的人带走吗？他不甘心，又给田永泰打去了电话，田永泰没有接电话，再打，还是不接？

  看来问题的严重性远超自己的预料之外，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忽然想到了夏小年被侄子田明伟违规带走的事情？问题一定是出在他身上！

  这个田明伟，把自己给害惨了？当时自己就不同意动这个夏小年，可这个智障侄子死蛤蟆说出尿来？也怪自己考虑问题不够全面，竟然真就相信了田明伟的鬼话，还是同意他带走了夏小年？这样看来，自己的大脑并不比这个智障侄子强多少？姜是老的辣，还是父亲老谋深算  ，早就警告过自己，可自己阳奉阴违，到头来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秘书已经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一抬头，见老板呆呆的拿着手机，两眼无神，神情憔悴，眼睛里还透着恐惧？

  “老板，饭我已经给您端桌子上了，还热着呢？”

  秘书小心翼翼的提醒田佰仟吃饭，田佰仟无动于衷，紧接着，手里拿着的手机掉落在了地板上！

  上午十一点左右，十几辆挂着省委牌照的轿车杀气腾腾的驶进了古营县委，几十名省纪委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神情严肃的从车上下来，县委大院里顿时鸡飞狗跳，一时间人心惶惶？

  仅仅十几分钟后，田佰仟就被几名纪委工作人员带到了省纪委的车上，紧接着，同在县委办公的纪委书记范仁达、干部审查监督科科长王长海也被带了出来，县委大院里顿时就炸了窝，从一楼到十二楼没有人办公了，多少有点问题的干部在紧张的思考着应对之策，  没问题的干部们探头探脑的向楼下张望着，相互议论着，他们纷纷露出兴奋的表情！

  田佰仟知道大势已去，他表现得很配合，而范仁达却不肯就范？一边挣扎着一边在县委大院里喊起了冤：

  “你们凭什么带我走？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我要见田书记！”

  一名纪委干部冷冷的说：

  “范仁达，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没拿到确凿的证据我们是不会动你的，至于你们的田书记嘛？他已经被我们的人带走了，你现在要做是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的审查！”

  范仁达马上耷拉下了脑袋！

  就连最后的救命稻草也被隔离审查了，那现在谁也救不了自己，看来这次是难逃一劫了？

  省纪委的人来的太过于突然，几乎是神兵天降，事前没有任何人得到过通知？这对于那些贪官污吏来说是噩梦，对那些清廉正直的官员们来说却是惊喜？

  王天意就很惊喜，他放下手头的工作，乐呵呵地站在县委大院大门口充当吃瓜群众？看着狼狈不堪的范仁达和王长海被一一带走，他不厚道的笑了！

  夏小年回到古营县的一个加油站补充了燃料，等回到麻油子乡已经是快一点了？一路上风尘仆仆的，他并没有顾得上吃午饭，心里想着到乡政府的食堂里弄点儿饭吃？

  出人意料的是，食堂里还有三个乡政府的同事在吃饭？走过去一看，其中两个是党政办公室的同志，有刘进喜、郑菊香，还一个是乡政府通信员赵铁锤！

  郑菊香是最先看见夏小年的，她表情夸张？“哇”的一声惊叫，吓的刘进喜把吃进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

  “夏书记？哎呀我的夏书记，您终于回来了！”

  郑菊香慌里慌张的站起来迎了过去，夏小年微笑着和她握手！

  刘进喜也是一脸喜色：

  “哎呀夏书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回来了？书记您快坐！”

  夏小年心里也有点小激动，自己在干部们心目中的份量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用真心换来的！

  赵铁锤却显得有些尴尬？他低着头没有说话，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青豆角粉条炖肉片，努力掩饰自己的表情！

  夏小年也没客气，挨着刘进喜坐了下来，他一眼看见刘进喜面前有瓶当地产的“小清河二锅头”？

  “老刘，你这还喝上了？”

  刘进喜赶紧把一只空杯子递了过去：

  “书记，我今天高兴，就想着喝点小酒庆祝一下？他们俩不喝酒，正好没人陪我喝，您多少也喝点吧？这个杯子已经洗过了，没人用过！”

  夏小年没有客气，他接过杯子和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有什么喜事啊？值得你这么高兴？”

  刘进喜显得愈加的兴奋：

  “您还不知道呀书记？咱古营县可是大地震了呀？”

  夏小年愣了一下？

  “什么大地震呐？我怎么不知道？这不都好好的吗？”

  “我说的是咱们古营县官场大地震！我的个天呀？省纪委的好多干部亲自到咱古营县来了，好几十个呢？这么大的阵仗您不知道？田佰仟都已经被双规了！”

  夏小年忽然想起了黄光前那天晚上说的话？他说古营县马上就要官场大地震了，自己当时并没有在意，都差点忘了这件事？看来省纪委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一上手就先捡硬茬子捏？

  田佰仟被双归，夏小年比刘进喜更高兴，他率先举起酒杯：

  “真是个好消息，咱古营县终于要变天了，你高兴我也高兴，咱俩走一个！”

  郑菊香匆匆的走到了后厨，不大一会儿，她端着两盘菜出来了：

  “书记，刚才是老赵一个人喝酒，我们就这样将就了，您可不能将就？这两个菜今天我请客，一盘青椒炒肉丝，一个拍黄瓜，您尝尝老郑的手艺怎么样？”

  夏小年心里非常的感动，麻油子乡的干部们手里并不宽裕，这还是自打他到乡里上班以来，第一次有人请他吃饭？

  夏小年夹起一块拍黄瓜尝了尝：

  “嗯，你还别说，味道还挺不错？谢谢你啦菊香同志！”

  郑菊香笑呵呵的说：

  “谢啥呀谢？我还没顾得上感谢您呢？您瞧我这身衣服，是用了您给我发的工资买的？您可能不知道，过年的时候我都没舍得买身新衣服穿，那时候经济紧张啊？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过年还要串亲戚置办礼品？这一头那一头的，搞得我头都大了？不光是我，咱乡政府所有的干部都感谢您，你说是不是啊老刘？”

  刘进喜连连点头：

  “菊香说的对，其实前些日子我们还想着这些钱根本没希望，您也只不过是说说罢了？这期间还有人想着您不想兑现承诺已经调走了？没想到只隔了两天时间，您就把钱给转过来了？说句实话，我们都不是财迷，也不会因为这几千块钱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但这是您自掏腰包拿出来的，这就大不一样了？从古至今哪有您这么好的官儿啊？”

  刘进喜和郑菊香的一番歌功颂德，让夏小年觉得挺不好意思：

  “老刘，你说这些话就有点夸张了？咱乡政府财政如果有钱的话，这笔工资钱还得还给我？所以呢，用不着把我夸得那么高尚，我的脸可是有点发烫了？”

  刘进喜是个非常认真的人：

  “但是您这笔钱解决了我们的生活问题，您这不还是帮了我们吗？总之呢，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咱乡政府的同志们都记着您的好呢！”

  夏小年沉默了，他又想起了苏子尧说的那一个笑话：

  “你们几个听没听过一个笑话？”

  郑菊香和刘进喜一起问：

  “什么笑话？”

  “听说咱麻油子乡贫困户很多，有些人连衣服都买不起？农忙时候白天男人们穿着裤子去地里干活，等晚上回家这条裤子就又轮着女人穿了？真的假的啊？”

  郑菊香捂着嘴嗤嗤的笑，刘进喜却皱起了眉头：

  “书记，这可不是笑话？这是真实存在的情况！我老表陈国林就是咱麻油子乡老槐村人，三年前他家就是这种生活环境，那时候我老表真就买不起一身衣服？他们一家三口每人一身衣服穿几年，他儿子十一岁的衣服穿到十四岁，裤子提到膝盖处，袖子露着半个胳膊，唉，想起来真让人心酸呐？对了，您说的一条裤子两个人穿，他家就这样干过，那是我亲眼所见！那天我去他家有点小事，正好赶上我老表从地里回来，他就穿着她老婆的裤子，而她老婆就躺在被窝里不敢出来？后来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他的裤子已经遮不住身子了？我当天回家把我的裤子给他拿去了两条，真的是，……真的是太苦了！”

  刘进喜说到动情处竟然掉了眼泪？

  郑菊香也不敢笑了，夏小年心情异常的沉重：

  “那现在呢？他们生活有没有起色？”

  “现在是好了点，但依然是穷啊？他儿子已经辍学了，每天就是到山上挖草药，挖的草药质量不好人家还不收购？所以  ，他家里还是紧巴巴的！”

  “辍学了?那你怎么不帮帮忙呢？学费了不起不就几百块钱吗？”

  刘进喜显得很惭愧的样子：

  “他是我亲老表，我当然想帮他了？可是救急救不了穷，再加上，再加上我家生活条件也不好，……

  夏小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刘进喜是个老实人，如果他能帮的话，不会不帮忙？

  “行了老刘，刚才我说的话有点过激，这样吧，你联系一下你老表，让他到乡政府来，以后他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用我全包了！”

  刘进喜却吞吞吐吐的说：

  “谢谢您了书记，您的心意我替我老表领了，可我老表并不想让儿子上学？”

  “为什么呀？孩子多学点知识不好吗？”

  “以前我也是这样和他说的，有一次我还瞒着老婆给他送去二百块钱，可他拒绝了？我老表是个很倔强的老实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不是说曾经给他送过两条裤子吗？那还是我偷偷扔进他家里的？您想啊？他宁肯穿着他老婆的裤子去地里干活，也不愿意穿他自己的烂裤子？可话说回来了，他穿着女人的花裤子出门，那不是更丢人吗？”

  夏小年简直无语了，他严重怀疑刘进喜的老表是不是有精神病？穷就是穷，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别人的资助呢？

  两个人边喝边聊，也许是提到了他老表的事，刘进喜的心情低落了许多，他不时地长吁短叹？

  一直没说话的赵铁锤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

  “领导，我有些话想和您单独汇报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夏小年看了看手机，马上两点了，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里谈吧！”

  郑菊香和刘进喜知道到了上班时间，也都站了起来，郑菊香陪着笑脸：

  “书记，我们也该上班了，有时间我让我家老张正儿八经的请您撮一顿！”

  乡党委书记办公室里，夏小年亲自给赵铁锤沏了一杯茶：

  “喝点水吧铁锤，想和我说点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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