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日，燕容珏让人收拾了燕容瑾的尸首，荡平了靖安王府，瓦解了地道，搜集了所有她生前的信件手稿。

  她留下的那些侍从，经收押审问后，无罪的就释放；而那些暗卫，愿投诚的就收编入麾下，不愿的则诛杀。

  燕容珏一边看着燕容瑾留下的手稿，一边伏案撰写处理文书准备传回帝都。

  写字的间隙，她抬眼就望见桌案一角摆放的白瓷瓶内，一枝娇妍的梅开得正好，正是那日从靖安王府回来时折下的。

  眼神微滞，燕容珏心上顿时糊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梅花甚美，可你只知道它的坚贞，却忘了它的高洁。”燕容珏幽幽叹息。

  晃神间，忽听帐篷外传来妞妞的声音：

  “帅气哥哥，你来啦。对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另一位黑炭姐姐睡得那么沉呀？我怎么唤她都唤不醒。而我的祖母一直都很伤心地跪坐在她面前。”

  “她呀，和你的父母亲一样，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余清玦的声音响起。

  “另外一个世界？那里快乐吗？”

  “自然。”

  “可为什么祖母不去呢？帅气哥哥也不去？”

  “因为我们都有牵挂的人呐。”

  妞妞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如果是我，我宁愿选择牵挂的人，因为牵挂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妞妞乖。”

  燕容珏刚迈出帐篷，就见余清玦半蹲在妞妞身前，神色柔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让她颇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余清玦的余光捕捉到帐篷前站立着的燕容珏，抬眼就望见她安然浅笑的面庞，像极了初春含苞的桃花。

  “陛下，可是我们打扰到你了？”余清玦起身，望着燕容珏道，墨玉一样的眸子有光闪过。

  “怎会？帅气哥哥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用过饭了吗？”燕容珏含笑开口，眼神带了些期待。

  余清玦睫毛闪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留意到侍从都在远处，又放松了下来，无奈道：“陛下多大了？至于晚饭，若陛下不介意，我愿意留下。”

  燕容珏的笑容更深了：“那你可不能反悔。”

  “黑.......白姐姐，我也想留下和你们吃晚饭。”妞妞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燕容珏热情地招手。

  “小家伙，过来。”燕容珏挑眉，对她招了招手，待妞妞走近，倾身，轻轻捏上了她肉肉的脸颊，“什么‘黑白姐姐’？为什么你给我的称呼那么难听？你现在重新好好叫一个，我再考虑考虑。”

  妞妞嘟了嘟嘴，歪头想了想，道：“那就是‘有钱姐姐’喽。我看你花钱都不带眨眼的，自从你去了几次仙隐山小镇后，我的小伙伴们一直盼着你，因为你一去就会给他们买好吃的。”

  燕容珏：“......”

  “有钱”分明是我最不值得提的一点，好不？还以为妞妞至少会说一句“漂亮姐姐”，这样和“帅气哥哥”就很衬。

  望着燕容珏黑下去的脸色，余清玦却抿唇低低笑出声来，然后从怀中拿出几块包裹好的糕点，对妞妞道：“我和这位姐姐还有事要谈，妞妞先到别处玩儿好不好？”

  “好。”妞妞接过糕点，满脸喜悦地望着余清玦，“帅气哥哥你人真好，又温柔，你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我现在就拿去和我祖母一块吃。”然后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燕容珏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回了帐篷，对侍女吩咐了几句就让她下去。

  余清玦随后进来，看她若有所思地坐在桌案边，遂从袖中拿出一提油纸包裹着的鼓鼓囊囊的点心，放在她面前，温声道：“我带了你爱吃的点心，尝尝看。”

  “你还带了点心给我？”燕容珏略带惊喜地望着他。

  余清玦勾唇，伸手把油纸打开，只见里面不仅有各色各样的花糕，还有看起来精致酥脆的荷花酥。

  “如今几战均是告捷，撒于已蜷居在深山中不敢轻举妄动，不止我们，百姓也是欢欣的。而我的余氏粥坊，已经重新开业。今天刚做了一批点心，带来给你尝尝。”

  “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左右没有筷子，燕容珏索性捏了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后，朝余清玦扬起一笑，“外酥内软，甜而不腻，绝。和我儿时记忆中江南那家的口味几乎不差。”

  望着余清玦深色眸中的波纹，心念微动，燕容珏重新捏了一块，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余清玦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用手接过：“我来就好。”

  两人都没用筷子，却心照不宣地没有传唤下人，似乎都不想让旁人打扰他们独处的时光。

  燕容珏杵着头，歪着脑袋，微眯双眼望着他：“刚刚妞妞提起，我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现在看你吃点心，我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你，十多岁的时候是不是去过江南？”

  余清玦望着燕容珏明亮动人的眼睛，和记忆中那个可爱明媚的女孩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只是那个软糯糯的声音，和如今的她很不一样了。

  “是，我还遇到了一个和妞妞一般大的女孩，她带我去尝江南本地最好吃的一家酥点。”见她问起，余清玦不欲隐瞒，笑意更加深浓。

  “果真是你。”燕容珏有些不可思议，睁大眼睛细细把面前的人打量了一遍，连一根发梢都不想放过，然后与记忆中的那个脸反复比对。

  许久，燕容珏忽然噗嗤一笑，凑近了些，语调有些撩人：“你说咱们算不算缘分呢？温柔的大哥哥。”

  余清玦的胸膛明显有了起伏，却没有闪躲，只是侧过头望着燕容珏，浅笑答：“这缘分呐，就是让我知道，陛下从小到大都是个小馋猫，尤其馋这些糕点。”

  “……”燕容珏的脸立即塌了下去，故意白了他一眼，“我一直记得你的好，敢情你只记得我的馋？”

  余清玦忍住笑，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道：“自是玩笑话。来，我替你擦一擦嘴角的点心渣子。”说着又靠近一些，伸手过去。

  望着他逐渐放大的脸庞和泛有波澜的眼睛，燕容珏只觉呼吸一滞，喉间发紧，暗自腹诽：你今天这么主动靠近我，可就不怪我了。

  然后她瞅准他伸来的手，低头就吮吸上了食指指尖，轻巧的舌尖化成绕指柔，点点腻腻撩人心弦。

  余清玦的手忽地一抖，帕子瞬间掉落在地，白皙的脸庞泛起了一抹霞云，却没有抽回手，任由她含着：“你——”

  “你手指上有点心渣子......”燕容珏朝他莞尔，含糊着说道。舌尖不停地在他的指尖来回厮磨着。

  余清玦另一只在身后的手早就蜷曲了起来。他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退也不是，进更不是。

  他已经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忽听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陛下，晚膳已准备好，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说完掀帘进来。

  里面两人的脸上俱是一黑，连忙中断分开，好整以暇地整理好衣裳和神色。

  “奴婢......”锦秋看着燕容珏不虞的神色，和一旁站着脸颊尚有粉色的余清玦，又留意到书案上散落的糕点，地上抖落的手帕，忽然意识到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端进来就好，你下去。”燕容珏沉声道。

  “是。”锦秋敛了神情就退出去，下人陆陆续续进来，把菜点摆放到餐桌上，就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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