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早上，陈颂醒来的时候，姜九昭就已经出门了。

  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放了一个红包，陈颂伸手拿过来，捏了两下，感觉里面包的东西鼓囊囊的，打开才发现，除了二十张百元钞票，还放了一块儿石英表。

  表背面贴着一张字条，可能白纸的空间有限，姜九昭那伸胳膊撂腿的字伸展不开，看着有些委屈。

  他写着。

  新年万安。

  这表看着就不便宜，陈颂不想收，更不舍得把后面的字条撕掉，只好先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衣服兜里。

  中午姜九昭回来，看见陈颂已经给他煮好了汤圆。

  “哥，你回来了。”

  姜九昭一边换鞋一边说：“嗯，还没吃呢？”

  陈颂点头应道：“嗯，哥你吃了吗？”

  “吃了。”

  姜九昭看他稍显落寞地垂了头，心里突然一堵。

  “得了，你煮了多少，还有没？给我盛几个。”

  “啊？”陈颂抬头，眨了眨眼睛。

  “还有，但是……你还能吃下吗？”

  姜九昭应了声：“中午也没吃多少，能吃下。”

  陈颂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去厨房给他盛了六个汤圆。

  等姜九昭坐到了他旁边，陈颂凑过去说：“我煮了草莓馅的。”

  姜九昭笑了下：“小屁孩……这么喜欢吃草莓？”

  陈颂摇头：“不是，是哥你喜欢。”

  姜九昭顿了下，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上面跟他多嘴，就没再说下去。

  余光刻意瞄向陈颂的手腕，发现那儿仍然空空如也。

  “诶？我给你的礼物呢？”

  陈颂从口袋里拿出来：“是它吗？”

  姜九昭蹙眉：“你不喜欢？”

  陈颂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那为什么不戴着？”

  陈颂有些为难：“哥，你别送我这么贵的东西，太破费了。”

  姜九昭无语，想伸手捏他的耳朵，手腕一转，变成了捏他的脸：“年纪不大操得心还挺多，你哥我不差钱花，给你你就戴着。”

  干燥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宛如羽毛轻抚脸颊，陈颂的视线从碗里的汤圆，转到了姜九昭的脸上，四目相接。

  姜九昭心口好像被烫了一下，立马松开了手。

  “咳，你不戴……还给我，我退了去，省得浪费钱。”

  陈颂唇角上扬，仔细描摹着姜九昭微红的耳廓，捂了一个冬天，曾经刚刚认识的时候，因为到处跑工地而偏黑的肤色已经白了回来，此刻映着透亮的粉。

  好像碗中被咬开的汤圆，粉嫩的馅缓缓流出。

  陈颂目光渐沉：“哥，你可以帮我戴上吗。”

  姜九昭奇怪地扭头，却看见陈颂坦诚天真地笑，连眼角的痣都在朝他开心地请求。

  大过年的。

  他叹了口气：“给我。”

  指腹温热，轻轻触碰他的手腕，冰凉的表链被他捂热，带着姜九昭的体温刚好环在他的皮肤表面上。

  “很好看，谢谢哥。”

  “那是，也不看是谁挑的。”

  当天下午，陈颂去贺竹家走了一圈，随便聊了两句就下了楼。

  “陈颂！”

  没想到贺竹跟了下来。

  “过年了，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吗？”

  “……”

  陈颂想起来，因为之前他住的地方太过破旧，所以从来没告诉贺竹自己住在哪儿，但现在……

  “我不是一个人住，不太方便。”

  贺竹愣了一下：“你跟谁住在一起？”

  “姜九昭。”

  “？”

  贺竹愣了半晌：“为什么？”

  陈颂沉默了一会儿。

  他想到，徐林也认识贺竹。

  但是目前看来，贺竹还不知道徐林的事，只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你最近出门小心一点，最好不要一个人，身边一定要有人跟着。”

  贺竹不解：“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林被放出来了。”

  贺竹脸色瞬间煞白：“……你遇见他了？”

  “嗯。”

  “好，好，我……我肯定不一个人出门……不过你更要当心，他好像对你……”

  “我知道。”

  贺竹惊魂未定，随后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盒子：“这个……这是我织的围巾，送给你。”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吧。”

  “……”

  陈颂转身回家，留下一个没缓过神的贺竹。

  ……

  去年，姜九昭不仅工作多，还出了车祸，陈颂因为在考研，学习时间占用了大部分，俩人放松的相处时间四舍五入等于没有。他本来以为，至少过年的时候，能够独享跟姜九昭的二人时光不被打搅。

  显然，是他忘记了一个不速之客。

  纪显举来的时候，姜九昭正在洗澡，陈颂去开的门。

  俩人看到对方都愣了，过了几秒纪显举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说：“是陈颂啊，新年快乐！我来找哥玩。”

  陈颂客气一笑：“新年快乐。”

  纪显举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咦？昭哥呢？”

  “……在洗澡。”

  “嗯？大白天的洗什么澡？”纪显举把过年买的新大衣脱了下来，随手放在了椅子上，看陈颂像是招待客人一样，给他切水果倒水，连忙摆手说：“你别忙了，我听说昭哥新下了好几款游戏，他还没出来，咱俩先玩！”

  纪显举个子很高，堪堪比陈颂矮了一个头尖，他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和寸头总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少年感，现在却被休闲的白色高领毛衣掩盖了八成，看上去已经有了几分大人模样。

  陈颂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你想玩哪一个？”

  纪显举坐在地毯上，拨弄着游戏手柄：“你都玩过哪个？有没有什么推荐？”

  他满脸的兴致勃勃：“算了算了，就这个吧！我看这个挺刺激！”

  偌大的电视屏幕上显示出了满屏的黑绿色，是一款致郁的丧尸游戏。

  陈颂点点头，坐下来陪他玩了一会儿。

  “陈颂！你等等我！诶！……别跑！我要死了！”

  纪显举握着手柄手舞足蹈，这么一对比，显得陈颂坐得端端正正，几乎可以说是不动如山。

  “卧槽……这太特么难打了，你们玩这个了吗？诶！帮我A一下！”

  陈颂面不改色地杀掉纪显举身后的丧尸，绿色的鲜血喷了半个屏幕，他低低地应了声：“通关了。”

  “卧槽！这么地狱难度的游戏，你跟昭哥俩人通关了？！”

  “陈颂！”

  浴室传来呼喊。

  陈颂好像被人点了开关，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哥！怎么了？”

  “诶诶！陈颂！你干嘛？！你要死了！”

  陈颂没管在地上咆哮的纪显举，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哥。”

  姜九昭的声音传来：“给我把睡衣外套拿进来。”

  “哦，好。”

  热气从门缝溢出，陈颂握着门把手的手指轻顿，推门的时候胸腔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姜九昭正收拾着落在洗脸池上的头发，微微欠身，打开水龙头冲掉碎发，他下身穿着棉睡裤，上半身仅仅裹了一件黑背心，侧身的时候衣领倾斜，大大方方地露着半个胸膛。

  朱红挺翘，水滴晶莹，活色生香。

  浴室温度很高，姜九昭显然是刚刚吹完头发，现在还有几根毛竖着，脸颊被熏得微红，眼神带着刚洗完澡的慵懒和迷离。

  陈颂呼吸陡然加重。

  “哥……”

  他声音嘶哑。

  姜九昭迅速披上了外套：“是不是纪显举来了？”

  陈颂捏了捏手心：“嗯。”

  “哦，他吃饭了吗？”

  姜九昭走出浴室，陈颂看着他平展的背影，脚步却好像定在了原地。

  “不知道……”

  “哥！”

  纪显举看见姜九昭，扔了手柄站起来，狠狠抱了抱还热乎乎的人。

  陈颂目光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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