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枝，别难过了，这学期得了个‘学习积极分子’也不错了，明年咱再努力就行了。别难过了哈，妈不怪你，妈知道你读书尽力了。”

  二月三日这天上午，胡爱竹和女儿傅美枝在兰水老街严家巷口卖豆腐，自昨天女儿去学校拿回成绩册后，到这会儿她都不怎么说话，一直在难过。胡爱竹知道女儿要强，怕她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便出言安慰着女儿。

  这学期期末考试傅美枝考了班里第17名，年级第80名，比期中考试时分别进步了9名和41名。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取得很大的进步了，不然老师也不会评她学习积极分子了，但是傅美枝自个儿不满意，因为她给自己定的目标是进入班级前十、年级前五十名。可是考试的结果与她预定的目标相差甚远，所以即使得了学习积极分子的奖状，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难受得紧。不过当她听到韦勇的成绩进步很大，从期中时班级第37名、年级第156名一举前进跃升到了班级第24名、年级第98名时，傅美枝还是微笑着祝贺了韦勇。毕竟，对于朦朦胧胧彼此互生情愫的两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共同进步更让人高兴的呢。

  想起韦勇，傅美枝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心里一松，便不再那么纠结考试成绩了。看着面前鲜嫩的豆腐和妈妈关切的眼神，柔声地对妈妈说道：“妈，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妈就放心了。”

  兰水老街的早市很热闹，摊贩商贾都是沿着街边两侧马路牙子摆摊叫卖。什么蔬菜瓜果，鸡鸭鱼肉，南杂北货，小吃早点等等应有尽有，赶早市的人很多，呜呜泱泱的把老街挤得水泄不通。胡爱竹卖豆腐的摊位是之前郭掌柜向工商所交费固定下来的摊位，就在严家巷子南口街边拐角处。运送豆腐的水桶和一辆旧人力三轮车就是销售柜台，三轮车前轮往街边台阶上一推，车后厢朝外，上面放一个大竹篇，豆腐就摆在竹篇里售卖。因为每天卖豆腐要站几个小时，所以还带了一把小板凳，以便站累的时候坐着歇一下。

  傅铁牛每天早上都是打两锅豆腐，约合两百斤，基本上一上午就卖光了。水豆腐卖三毛一斤，老豆腐卖五毛一斤，一天的净利润大概十六七元左右，一个月能赚到五百元左右，虽然这已经比那些吃国家粮在单位上班的职工们工资高了差不多一两倍（当时中学老师每个月工资两三百块钱），但是每天凌晨两三点就要起床，还要最少两个人手才能完成，所以很是辛苦的，一般人受不了。要不人们怎么会把打豆腐说成是三大苦活呢，干这一行挣的就是个辛苦钱。

  快上午十一点了，豆腐还剩几斤没卖完。母女俩正在清理钱币，小竹篮里的这些零零散散的钱币就是一上午卖豆腐的收入。先把纸币和硬币分开，然后再把纸币按不同的面值分类叠好，十元五元两元一元、五角两角一角、五分两分一分分类叠整齐用橡皮筋扎好，硬币也按面值分别叠成长筒状用报纸包好。

  “姐！”

  一声叫唤让胡爱竹数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抬眼一看，哟，这不是小弟胡拥军吗，他咋来了呢。

  “拥军，你咋来兰关了呢，今天不上班吗？”胡爱竹连忙起身把弟弟胡拥军拉到摊位后面小板凳坐下。

  “舅舅，”傅美枝脆生生的喊道。

  “哎，美枝真懂事，帮妈妈出摊了。”胡拥军应道，笑着夸了大外甥女一句，转头又对胡爱竹说道，

  “姐，今天星期天呀，厂里休息。”

  “噢，我都忘了这茬，孩子们一放寒假，我就不知道哪天是星期天了。”胡爱竹笑着咳嗽了一下。

  “姐，你身体好些了吗，每天按时吃药没？”

  “拥军，姐好多了，药还是每天吃，只是偶尔会咳嗽一下，干些轻体力活还是可以的。”

  “姐，不是我说你，你这病还是不要太操劳为好，得注意休息咯。”

  “哎，家里孩子多，不干咋行嘛，你姐夫每天起早贪黑的很辛苦，我能帮着干点就干点呗，再说了卖豆腐也不累。”

  “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下个星期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六是咱妈六十岁生日，大哥和我准备给妈做寿庆祝一下，酒席设在市里兰都饭店，姐你到时候全家都来吧。”胡拥军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姐姐胡爱竹对父母当年主动和她断绝关系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说实话，在来的路上他就觉得姐姐可能不会去，但是他又不得不来，因为父亲和大哥都跟他说了，再者他也希望能借此机会让父母和姐姐重归于好，毕竟已经过去十五六年了，如今姐姐的孩子们也大了，父母也老了，有什么事还不能放下呢？人活一世，最珍贵的不就是亲情嘛。

  “弟弟，我不会去的。”胡爱竹顿了一下，嗓音莫名有点涩。

  “姐，你就去一下吧，爸妈都老了，他们心里对你一直都很愧疚，都舍不得你，妈其实心里很想你的。”胡拥军继续劝道。

  “我不会去的，当年我那么难，无依无靠，若不是铁牛救了我收留了我，我早已经死了，你也早就没有姐姐了！”

  “如果心里舍不得我的话，当年为何只要面子不要女儿呢？如果心里愧疚的话，为什么这些年不自己来找女儿呢？”

  胡爱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因为激动，语气有点急促，又咳嗽了几下。

  “唉，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唉！”胡拥军连连叹着气，知道再劝无益，不由愁眉紧锁。

  看着弟弟胡拥军低头耷耳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胡爱竹不由有些心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弟啊，不是姐姐心硬，是咱爸妈当年对我心太硬了。这样吧，到时我让你姐夫或美枝去吧。”

  “哎，”胡拥军知道姐姐的脾气，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好哎了一下便不作声了。

  中午胡爱竹夫妇俩留胡拥军在豆腐作坊吃了午饭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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