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千锤百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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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2年6月3日深夜库吉特汗国‧哈尔玛要塞
木帖撒哥靠着木门,哼着小曲。这又是一个无聊的站岗夜晚,宁静的夏夜有些白天感受不到的凉爽。
“听说帕希米着火了,刚刚上头派了五十几人去救火”木帖撒哥开口。
“恩,干我屁事。你的马奶酒还有剩吗?”站岗的同伴,辛雷托古问道。
“操你老婆,剩下这两口是我的。”木帖撒哥骂道。
“噢,我如果能操她,我老婆就让你操…”辛雷托古忽然盯着前方,木帖撒哥顺着他目光望过去。
一男一女出现在拱门前,都不像是本地人。男人也就罢了,像个寻常的护卫。反而是女人有着苗条高挑的身段,背着长枪、腰配短剑的模样根本就超性感。
“操,你操完我也想操…”木帖撒哥发自内心的赞叹。
来人越走越近,木帖撒哥和同伴也踏步上前,手按兵刃。
“深夜了,这里是地牢重地。旅人是不能随便靠近的。”
“我捡到了一袋第纳尔,似乎不轻。我想是你们两位掉的吧?”男人掏出钱袋,一抛一抛,确实听起来有些份量。两名地牢守卫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这充满着贿赂暗示的语句背后究竟是什么目的。
“挺识相的,给我吧。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辛雷托古伸出手。
但库吉特人的手才刚伸出就被女人快捷无伦的短剑给齐臂削断,断臂高高飞起,喷溅出的血箭在月光下更显诡异。辛雷托古连哀号都来不及,喉咙就被划开。木帖撒哥大惊,伸手拔刀。男人的大面圆盾这时却往他身上砸到。木帖撒哥被打倒在地,只得瞪眼看着男人将短斧砍上他胸口。
“可以了!”马蒂尔德从断臂的尸身上摸出一串铸铁钥匙。
“事不宜迟,我们快进去吧。”贝尔洛许说道
两人打开铁制栅门,往地牢奔去。但他们没注意到,胸口插着斧子的库吉特守卫正用最后一丝力气爬往警钟…
马蒂尔德拿着火把在幽暗的地牢中快步搜索,地牢阴暗潮湿的腐败气味让这狭小的空间充满着绝望。几个披头散发的囚徒缩在角落,也不知是死是活。
“马蒂尔德!我找到格拉斯克波耶了!”贝尔洛许的声音从隔壁囚牢传来。
马蒂尔德连忙赶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汉子被铐在枷上。贝尔洛许正帮他解开束缚。
“谢谢你们,我还以为我下半辈子得在这边度过了…”格拉斯克虚弱的道。
“你能战斗吗?”马蒂尔德问
“他们每两天才给我一餐,我想我应该没办法。但我愿意试试…”
“你穿上装备,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带你杀出包围!”贝尔洛许道。
格拉斯克毕竟是个好汉,尽管虚弱还是在短时间内著装完毕。
“准备好了?一、二、三!”贝尔洛许领着两人冲出地牢。
深夜的哈尔玛大街,两名库吉特骑手飞马奔驰而来,马蹄在黄土地溅起沙雾。他们手上的长枪直指提尔。
提尔拄着双手战斧,丝毫没将这两人放在眼中。
“找死!”库吉特骑手长枪刺出。
提尔忽然闪电出手,双手斧对着马脚砍落。马匹被削足,顿时向前倒毙狂嘶。库吉特骑手向前飞出重跌在地,挣扎起身之前就被从旁冲出的哈克曼短斧斩杀。另一名库吉特骑手眼看状况不对,勒转马头。罗芙一杆标枪后发先至将他击落马下,凯特琳持钉头杖上前将他击毙。
战斗间,三支劲箭飞至。哈克曼连忙举盾替众人挡下这三支冷箭。三名库吉特骑射手在巷口勒马停定,扣上箭再次拉弓。当头那人却连弓都还没拉满就中箭落马。
“在屋顶上!”库吉特人毕竟是游牧民族,文明并没有弱化他们对于狩猎的野性本能。骑射手很快就注意到屋顶上的尤里雅。
尤里雅长弓满弦,又是一支夺命劲箭射出。一名库吉特骑射手痛呼一声,胸口已经被穿透。但仍是硬挺在马上策鞭冲前。尤里雅飞身向后奔去,隐没在高矮参差的夯土屋顶后。然后出奇不意的从街道另一边冒出再次射击。两名库吉特骑射手狼狈地再次挨箭。诺德人的长弓占尽了距离优势,库吉特短弓虽然厉害,但尤里雅快速的跑动始终保持在骑射手射距外,教他们无可奈何。
“尤里雅!撤了!”哈克曼嚷道。
尤里雅抽箭,转身又是一射。库吉特骑射手前额中箭倒栽下马,剩下那人眼见情况不对,调转马头疾驰而去显然是找救兵。而尤里雅也消失在夜色中。
1252年6月3日深夜库吉特汗国‧哈尔玛-西北郊外
哈尔玛城郊,几批野马喘着热气。夏夜的草原用凉爽的微风擦去所有人的汗水。杰姆斯及时牵来的马群让贝尔洛许等人在城门封锁前一刻逃出。格拉斯克波耶大口啃着干面包、灌着清水,哈尔玛已经让他断食十多天。此时这些冒险者的口粮在身为贵族的他嘴中便宛如珍馐般可口。
此时的格拉斯克波耶已经恢复些许元气,贝尔洛许也终于能借着月光稍稍打量这位维吉亚贵族。他看上去并不老,大约只有三十出头。前额虽然已经全秃,但却一点老态都没有,自信的神情让他看上去容光焕发。若非在囚禁的日子中让发须不受控制的乱冒,此时的他一定更加英俊挺拔。
“你救了我的命,贝尔洛许。这是我会记一辈子的名字。”格拉斯克波耶感性的说。
“能够结识您才是我的荣幸,格拉斯克波耶。”贝尔洛许礼貌的回应。
“队长,有队骑士正从西方逼近。似乎不是库吉特人,怎么办?”放哨的哈克曼打断两人的交谈,将这个重要消息带到,同时指出方位。月光下的草原地平线,约莫十多人的骑士正向这边疾驰。
“武器上手。马匹牵到树林中”贝尔洛许快速下令,紧张地望着从草原快速接近的人马。
“等等,这似乎是我的人。”格拉斯克波耶忽然说道。只见他撮口尖啸,一阵有节奏的唿哨音宛若雪地猛禽的飞鸣声响彻了深夜的草原。若非长年居住在野外的猎户,根本不会有人怀疑这是人所发出的。
骑士们明显的减缓速度,也吹出一阵唿哨回应传来。
格拉斯克波耶喜形于色,拍着贝尔洛许的肩头笑道:“他们的确是我的人”
骑士们很快就来到贝尔洛许等人面前,当先那名骑士立刻下马在格拉斯克波耶跟前跪下。
“阁下,您受苦了!回去之后请您重重惩责我的失职!”
“你没失职,起来吧。是库吉特杂种们太狡猾了。”格拉斯克波耶扶起骑士。
这些维吉亚骑士身披鳞甲、背上负着维吉亚的月形斧、高大的草原战马身披铠甲显得十分霸气,很明显就是一支强兵。从卡拉德纪年1127年之后,维吉亚人就从库吉特汗国走私大量草原马加以培育,终于大大增强了骑兵兵力。
“阁下,我们快回去吧。也许库吉特人随时会追来。”
其中一名骑士牵来一匹雪白骏马,格拉斯克波耶亲热的抚摸着马匹前额。
“你们是我妹叫来的?”
“是的,她放心不下这几位自告奋勇的战士。便命令我们立刻前来支援。”骑士看了贝尔洛许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贝尔洛许脸上红得像火烧,眼前这群精锐的骑士,让他的诺德士兵相形之下根本就是流浪汉。
“这些勇士们没让她失望,他们智勇双全的将我带出险境。”格拉斯克波耶好心的缓解了贝尔洛许等人的窘迫,一个贵族的称赞对这些出生村庄的人来说是个莫大的鼓励:“想必你们也是受了我妹的托付,在此先替她表达感谢。”
“这是我们的荣幸”贝尔洛许鞠躬道,他突然很厌恶这句话。
“那么,就此别过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大恩!”格拉斯克波耶翻身上马:“你有什么请求,我会尽力替你完成。”
贝尔洛许胸口一热,抬头看着格拉斯克波耶。
“没关系,别害臊。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拒绝任何合理要求的。”格拉斯克波耶微笑道,他一向是个随和的人。
“我想…呃,如果你的妹妹愿意…呃我是指,若能够高攀您的家族…”贝尔洛许吞吞吐吐的连话都说不好,他可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噢,我想你是在指。能否与我当上姻亲?”格拉斯克波耶微微挑眉。
贝尔洛许连忙点头,满脸胀红。
“小兄弟阿,我身为一个贵族。不能让我的家族成员任意和别人成亲,希望你能谅解这一点。当然,这不代表你非得成为贵族才能进我的家门。但我希望你至少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而不是当一个佣兵在卡拉迪亚流浪一辈子无所成就。”格拉斯克波耶诚挚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愿意努力成为我的连襟,那么请你在这片大陆上留下多一点名气。”
贝尔洛许呆立在月光下的草原良久,格拉斯克波耶等人的影子也已经消失在黑夜的地平面上。提尔等人不愿意打扰队长,简单的排下哨班后就去休息。贝尔洛许继续呆立,直到东方的曙光将他的影子斜斜打进地面。
他满脑子都是离乡前最后一次和父亲的对话
跛脚的父亲看了他正蛮力敲打的生铁,燃烧的鼓风炉和那热度就像是他的心情。而父亲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知道想造什么就乱打一通,再好的铁都是浪费。”
*
1252年6月5日傍晚维吉亚王国‧库劳市镇
两天后,他们再次回到了库劳。当晚贝尔洛许并没有回到酒馆和战友们同乐,他独自一个人走在库劳的街上。街道并不向白天般热络,因为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间。维吉亚人们大多在温暖的家中享用晚餐,将雪境的寒夜挡在窗外。温暖而昏黄的炉火光芒从窗中透出,反而让街上的行人们更显得寒冷萧瑟。
贝尔洛许走到了铁匠铺门口。
“年轻人,想看些什么?”老铁匠倚着坐台点起烟草,懒洋洋的问道。
贝尔洛许不禁眼眶湿润了起来,这情景就像家乡。老父亲此时此刻也一定抽着烟草,等着热晚餐吧。
“我想借用你的作坊,我会付租金的。”贝尔洛许收拾情怀,说道。
“不用付,想打就打吧。反正晚上我不打铁的。”老铁匠咬开酒瓶,享受着酒精与一个人的晚上。
贝尔洛许简单道过谢,从行囊中掏出父亲临行前塞给他的铁块。他熟练地升起鼓风炉、搬出铁砧,就如同他离开费尔辰以前的每个日夜所做的事情。当铁锤再次敲上那块熟悉的生铁时,溅出的点点星火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只是这次不同,这次的每一锤都让那块生铁更有意义。
接连十多个日夜,贝尔洛许都让自己泡在打铁铺。担心不过的队友终于发现队长的不对劲,前来寻找。
“队长,维兰波耶的生日宴会已经结束了。我们是否该回去向王上报告呢?”提尔问道。
赤着上身的贝尔洛许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敲打着烧红的铁块。汗水湿透了他的壮硕身躯。
“小伙子,我知道被拒绝很让人消沉。但是没有必要自暴自弃到回去打铁阿!”凯特琳心疼的劝告,她早就认定贝尔洛许是因为受不了被拒绝的这种打击。
贝尔洛许将铁块夹起,浸入水中。依然没有说话。
“如果你要回去打铁,我想追回我的薪饷。”马蒂尔德有些不屑的说道。
“我与马蒂尔德的看法一样,除了薪饷我还想讨回七百第纳尔的医疗费用。”杰姆斯跟进说道。
贝尔洛许总算有了一点反应,但他只是摇摇手又重新夹起铁块放入模具中。
“队长,我觉得格拉斯克波耶并没有把话说死,只要你振作……”罗芙说道。
贝尔洛许用钢钳夹起一桶铁液,小心的浇铸在模具上,罗芙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是不是疯了阿…”尤里雅担心的问道。
贝尔洛许总算离开了作台,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大家很快就失望的发现他只是打了一桶水往身上浇,然后又一桶、再一桶。贝尔洛许看起来心情不错,冲了凉之后更是神清气爽。他喝了一口水,同时拿起另一把大铁锤走回作台。大力往模具砸下。
“操,他一定疯了”哈克曼作结论。
老铁匠晃入铁匠铺,没好气地咳了一声。
“现在是怎样?我没说你能带别人进我的工作坊啊!”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这可让老铁匠气坏了。他大步走近作台,正要发脾气赶走这些目中无人的诺德小混帐时。却只是急剧地瞪大双眼,说不出话。
“这,可是杰作啊!”老师傅喃喃赞叹。
“我只是知道我想造什么而已。”贝尔洛许终于说话了。
作台上,一把深铁灰色单手战斧静静躺着,斧面隐约可映出作台边众人的面容,由此便可看出这斧头的钢材并非泛泛。打磨过的斧刃冷光隐现、手把的地方则是亮银色的大马士革金属花纹,让这把斧头比起武器更像艺术品。
“我们回去吧,旅程才没那么快就结束。”
一行人回到酒馆时,侍者便上前递交了一封信。贝尔洛许刚拿到信,就发现自己的心脏又再次漏了好几拍。这信封上娟秀的草写、贵族专用的光滑纸质、信纸淡淡若有似无的幽香,都表明了这封信的寄件人几乎肯定就是贝尔洛许深深着迷的对象–塔玛女士。
贝尔洛许心急却强自镇定地将信拆开,小心翼翼地阅读,仿佛塔玛就在他面前对他说话一般。
“上面说什么?”尤里雅好奇问道。
“最好是讲报酬的事情…”凯特琳啐道,难掩不屑
“是个邀请。”贝尔洛许几乎要跳起来了:“她请我后天去城堡一趟!愿意与我见面谈天!当然,当然还有提到报酬,整整三千第纳尔。”贝尔洛许补充道。
“所以你会吟诗啰?”罗芙饶富兴致地问道。
“吟诗?吟什么诗?”贝尔洛许同样饶富兴致地反问。
众人瞬间沉默了下来。
“队长,你是乡下人中的乡下人对吧?”杰姆斯问道。
“我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费尔辰,当然什么都不知道。”贝尔洛许有些无奈地搔了搔头,言语中难掩自卑。
“在卡拉迪亚,对于贵族女子的邀约或者求见,都应该要在见面时朗诵一首诗歌表现你的风度与情感。否则是很失礼的,甚至可视为对她整个家族的轻视。”杰姆斯解释道。
“那…那我要去哪里学写诗啊?”贝尔洛许窘迫的追问。
“写诗?你还真有自信…”杰姆斯摇头叹息:“除非你是位饱读诗书的贵族子弟或者是大学教授,否则一般人不可能写出符合韵律和美感的诗句。所以大多数的人求爱时都是直接背诵流行诗歌。”
“那么我要去哪里找诗来背呢?”贝尔洛许着急地问。
“可能得等明天吧,我帮你去找找有没有人在卖诗集。因为吟游诗人们行踪往往是无法捉摸的…”
“不如我今天就先去打听看看”忠心的提尔便要起身
忽然一阵悠扬的鲁特琴声从楼上传来,一首小调零零散散的穿过酒客的喧闹,钻进贝尔洛许等人耳中。那小调听来并不是维吉亚风格的乐章、甚至不像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的乐曲。而从这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琴声中,似乎乐者有个故事要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上去看看!”贝尔洛许几乎用弹的跃过坐席,匆忙奔上楼梯。提尔与哈克曼紧追在后。
贝尔洛许大力敲着传出琴声的房门,好听的乐音顿时被中断。房门被打开,应门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他全身披挂、一身斯瓦迪亚骑士的装束。手按剑柄眼神凌厉的望着贝尔洛许。但尽管气势剑拔弩张,骑士还是很有礼貌地问道:
“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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