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拂过兜帽边缘的发丝，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冲出傅影的喉咙，她张了张嘴：“小殊——”

  “拥有不同记忆的人，可不会是同一个人。”宋殊理所当然道，“就算是那种修仙的，搞什么神魂分裂，为了修行把自己人格分开什么的，都会出现自我认知的问题呢。”

  “除非能自我调节好，不然怎么可能把分裂后的人格或魂魄融为一体呢？这种本来就是很难说清的东西，我们只是普通人嘛，想什么前世今生。”

  宋殊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见傅影迟迟不回应，便问她：“傅影，你不会信什么前世今生吧？”

  还没等傅影说话，宋殊就道：“你看，如果一个灵魂转世后变成另一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和记忆，那这就是一个全新的人。”

  “失去了记忆和经历，那还能是同一个人吗？那就不是啦。”

  “拥有记忆的我才是我，任何人都不会是我，现在的我才是我。”

  宋殊越说越起劲，但傅影却忽然出声：“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爱着你的。”

  宋殊：“什么？”

  “不管你有没有记忆，不管你有过什么经历，不管你记不记得我，还爱不爱我——我都会爱着你的。”傅影拉着兜帽，盖住自己的脸，一字一句说道。

  “我只爱你，小殊。”

  宋殊拍了拍她的小腿，摇头道：“那如果我一辈子想不起来呢？如果我的性格发生变化了，爱上了其他人呢？你这完全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以我觉得安潭的异能挺好用的，『不灭之忆』这个异能可以让我记住和你在一起的时刻，我不会忘记我们的过去。”

  “这么说吧，傅影，我有点精神洁癖。”她口吻平淡地说道，“我们之间的爱不可以被任何人搅乱。”

  “——包括我们自己。”

  宋殊站直了身子，卧室里被吹进了寒风，温度急速下降。

  “进来吧，你不用在外面巡逻，不是可以直接感应黑墙吗？”

  她等了一会儿，只听到傅影从兜帽里传出的声音。

  “你先睡，我在外面再巡逻一会儿。”

  宋殊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趴在了窗台上。

  “我和你一起吧，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上。”她盯着不远处的办公大厦，想了想，对傅影道，“你那天晚上表现挺好的。”

  “数了一下，好像到了十二次，不疼，挺舒服的。”

  “……”

  “这么说吧，我一直对性……事有恐惧感，因为我小时候亲眼目睹宋荣光压迫我母亲，当时夏弗不在家，只有我偷偷蹲在门口，透过门缝看。”

  傅影此时才偏过头。

  她看见宋殊眼中有一种颇为沉静的悲哀。

  “我听见我母亲的惨叫，我父亲不堪入耳的辱骂，各种至今想起来都很……恶心的声音。小时候害怕，长大后才反应过来那意味着什么。”

  “我初中被欺负的时候，她们有威胁我，说要把什么东西捅进我的身体里，黎霜帮我解过一次围，虽然用的借口是年纪太小不好玩。”

  “上高中的时候，听到班里的男生说什么，周末和自己的前女友去开房，后来分手了前女友自杀求复合，被吓得答应了，后来前女友抑郁休学，两个人分手，那男的还松了口气。”

  “大学……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一个人舒服自在，过得特别好，特别满意。只是有时候比较孤独，想着如果有一个人瞎了眼看上我，只爱我就好了。”

  “有时候我还想，如果有人爱我，还能让我拥有珍贵的友情就好了，我一直没有什么朋友。”

  她露出一个让傅影呼吸困难的笑容。

  “傅影，我真的很爱你，也许我有时候会让你觉得我不太在意你，但——”

  “我知道，我不会对薄利她们动手的。”傅影说，“只要……不背叛你。”

  “薄利？”宋殊懵了一秒，“噢噢我懂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如果我要成为领袖，那我得在意一下别人，但不会因为那样就忽视你的。”

  “……”

  傅影轻轻呼吸着，感受到了内心深处那股一直存在着的纠结，在此刻流出了漆黑的液体，变成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我只爱过你，小殊。”她突然脱口道，“只爱……来到康乐小区后，遇见的你。”

  “为什么要说爱过？你不是正在爱吗？”宋殊撇嘴，“我知道啦。”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要睁不开了，只好转身扑向柔软的床铺，拱到被窝里睡觉。

  “晚安……”

  “……”

  寒风凛冽，傅影轻轻把窗户关上，聆听着内心里混乱的声音。

  恐惧如同无尽的藤蔓向上攀升，长出了尖锐的刺，流淌着漆黑的毒液，一点一点滴在她那颗血红色的心脏上。

  傅影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她直勾勾盯着夜空中明亮的月，忍不住用力抓紧了自己心口处的衣料，捏出了无数褶皱。

  “我……”

  “只爱你。”

  她轻语道，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但已然沉睡的宋殊，自然听不见她在窗外可怜的告白。

  -

  次日清晨，宋殊是被身上如蚂蚁啃食般的酥麻感弄得惊醒的。

  她一睁开眼，唇边便忍不住发出颤抖的呼唤：“傅影……”

  温热的被窝里，傅影正俯身亲吻她，堵住她口中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傅影漆黑的眼睛里尽是柔情，但也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欲色，给宋殊看傻了。

  “不是……不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揉揉眼睛，就有些结巴地抓住傅影的手腕，“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到点了，该起床了。”傅影低声说着。

  敏感的神经被刺激，宋殊感觉到身体里有一阵酸水在翻涌，她用力摇头，傅影却不容分说地低下头亲吻她。

  宋殊剧烈挣扎着，终于从傅影的手中逃离，她舔了舔嘴唇，下意识道：“不，不卫生……我去洗澡……”

  傅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点了下头。

  “好，那我们一起洗。”

  宋殊抓着散乱的睡袍，忿忿地瞪了她一眼，仓皇逃离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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