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那人，便是方才争执不休的扬明雪。

  扬明雪的丫鬟尖叫一声，高声道。

  “太子妃娘娘推人啦！”

  湖水中，扬明雪扑腾几下渐渐沉了下去。

  徐星隐懒得争辩，侧首吩咐了几句，就见丹枫带着其他宫女下饺子似的跳了进去。

  徐星隐指派的都是东宫的人，加上丹枫水性也不错，很快就将扬明雪从湖里捞了起来。

  扬明雪脚才落地，得了信儿的景止尘就到了。

  左边是一袭宫装徐星隐，金玉加身、妆容精致；

  右边是一身湿漉漉的扬明雪，衣衫狼狈、可怜地打着寒颤。

  任谁来看，扬明雪都是被欺负的主儿。

  景止尘蹙眉问：“怎么回事儿？”

  扬明雪身边的丫鬟跟了她许久，对景止尘也算得上熟悉。

  这么多年受到自家小姐“真爱论”的影响，心里早将徐星隐认定为夺人所爱的女人，说起话来自然不甚客气。

  “太子殿下，我家小姐与太子妃闲叙，不过是有些意见不和，太子妃竟动手将小姐推下水去！殿下素来公允，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徐星隐依着规矩先行了礼，接着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此事，臣妾没做，不认。”

  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认”，无端就让景止尘松了口气，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徐星隐，即便她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给过他。

  然而，这样的话并不能取信旁人，比如扬明雪的丫鬟。

  “空口无凭！若不是太子妃，难不成我家小姐还会平白落水不成？”

  “放肆！”

  徐星隐美眸一凛，“一介奴婢，见了太子不行礼，还出口污蔑太子妃，若非看在沙夫人的颜面上，你觉得你有几条命可以丢？”

  见徐星隐发了火，那丫鬟倒真给吓到了，赶忙跪下求饶。

  毕竟小丫鬟也很清楚，她不过扬明雪的一个奴婢，只要徐星隐愿意，有的是罪名治她。

  徐星隐虽然生气，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亲手将扬明雪扶了起来。

  “沙夫人应当很清楚，推你之人并非是我。”

  扬明雪借力起身，目光却一直都落在旁边的景止尘身上，闻言眼神有些闪躲，“当时太混乱了，我……也不清楚。”

  徐星隐也不恼，趁着小卢后的人还没到，开口同众人分析。

  “你我先前说话固然有些矛盾，但我们都是为了殿下好。而害你落水之人，却是想借此事与东宫为难。”

  扬明雪不解，“我便是落水了，又与东宫有什么关系？”

  “今日你落水一事，只要稍加润色，传出去便是太子妃性情跋扈，先是公然拒绝长辈赏赐，不孝不义。而后因不实传言推人下水，拈酸吃醋，仗势欺人。”

  徐星隐说罢顿了顿，打量扬明雪一眼继续道：“当然了，本宫的名声没什么打紧的，可我的名声坏了，于东宫、于太子没有半分好处。而且，事后定会有人质疑，本宫是得了太子的授意才会公然与凤鸣宫作对，到时……”

  响鼓不用重锤，余下的道理，想来大家也都是知晓的。

  扬明雪知道徐星隐说得不假，可这般好的机会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委屈地抿抿唇。

  “太子妃放心，只要是伤害殿下的事儿，我都不会去做。今日，是我自个儿不小心落水的。”

  扬明雪特意绕开“被推”一事不谈，做足了戏，就是要在景止尘面前做那委曲求全、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戏码。

  顺便，还能把这黑锅继续给徐星隐背着。

  徐星隐但笑不语，假意虚扶了扬明雪一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凑近轻言。

  “本宫瞧着，沙夫人这脚似乎有些崴着了，不若请个太医来瞧瞧？”

  如此一说，扬明雪哪能还不知晓徐星隐的意思呢？

  面色尴尬地笑笑，“太子妃娘娘本是见义勇为之举，实在不好意思再叨扰娘娘了。”

  扬明雪既承认了徐星隐没过动手，徐星隐也懒得与她虚与委蛇，“沙夫人受惊，的确该好生回府歇着。小安子，你去送一送，晚些本宫也会略备薄礼送去。”

  小安子是景止尘的人，徐星隐特意使了他去送客，为的就是告诉扬明雪他们“夫妻一体”，让她少起些不该有的心思。

  待小安子将人送走，在一旁当了半晌背景板的景止尘才凑了过来。

  “小卢后的诡计？”

  徐星隐点点头，“方才在里头，小卢后特意借花生糕点挑拨了扬明雪与我发生不快，我俩出来后，扬明雪便与我吵了几句。架还没吵赢呢，扬明雪突然就落水了，想来也是小卢后动的手。”

  “你怎就确定不是扬明雪贼喊捉贼？”

  景止尘能说出这样的话，让徐星隐颇感意外。

  在他眼里扬明雪不是纯洁无瑕的大才女吗？

  怎会与这等贬义词联系在一起？

  这般想着，徐星隐由不得多看景止尘一眼才解释道。

  “我使人将扬明雪救起来后，发现她脚受伤了，按照她当时站立的方向，按理说这条腿不该受伤才对。而且扬明雪全程没有提及受伤之事，应是在刻意掩盖。想来，应是当时有物件击中了她的腿，所以才会突然就落水了。”

  “为了报上次那哑巴亏的仇，小卢后也是煞费苦心啊。”

  “是啊，而且小卢后一开始就算准了，扬明雪与我关系不睦，为了看我吃亏定会放弃追查真相。若换个人，早与那扬明雪吵作一团了，哪顾得上讲什么道理啊。”

  小姑娘略带骄傲的话，听得景止尘不由唇角微翘。

  “那么，聪慧的太子妃娘娘准备如何处理后续事宜？”

  “皇后娘娘布局已久，我们自然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她想要借刀杀人，那我就让她领会领会什么叫兵贵神速。”

  徐星隐一笑，景止尘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来不及开口便被小姑娘抓了胳膊直往御书房冲，景止尘愣了愣神，便不由被徐星隐牵着鼻子走。

  一句质疑的话就这么径直卡在了喉咙，罢了，只要她高兴，娄子捅了便捅了，横竖他兜着便是。

  跟在小姑娘后头收拾收拾烂摊子，就那么一瞬间，景止尘想，日子就这么过着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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