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连带着神医杜怀谷都束手无策，只能以银针渡穴，辅以汤药，希望能缓解毒素的蔓延。

  景止尘的情况越发严重，以至于东宫上下皆是人心惶惶，更有受过景止尘恩泽的宫女太监们每日以泪洗面，生怕太子有个三长两短。

  暮去朝来，转瞬之间，便已是杜怀谷预测之期的第九日了。

  再过一日，一切便再无转机。

  这日，皇宫上下气氛格外压抑。

  在经历了前几日的慌乱之后，如今的延宁帝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冷静，只是那双眼眸中满是血丝，显然是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朝会散去之后，便沉着脸回到了东宫，连带着与几名重臣商讨国事的地点，也挪到了东宫正殿。

  “圣上，黎州干旱一事……”

  工部尚书正说着正事儿，就见一宫人慌慌张张地入内，激动禀告道。

  “圣上，崔公公求见！说是太子殿下中毒一案，总算是找到幕后真凶了！”

  宫人话音落罢，殿内众人便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

  延宁帝更是猛地站起身来，激动道。

  “快，让崔德涛进来！”

  宫人颔首称是，立马宣了崔德涛入内。

  不一会儿，崔德涛便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后，双手呈上案状。

  “圣上，奴才幸不辱命。这几日经过奴才逐一调查，已经基本锁定嫌疑人。只是……此事牵涉甚广，奴才不敢耽误，恭请圣上御裁。”

  延宁帝面色凝重地接过案状，快速翻阅起来。

  目光在案状上迅速扫过，眉宇间的疑惑渐渐转为凝重，最后竟变成了一丝愤怒。

  看到最后，声音中已是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愤怒。

  “凤仪宫的人？！”

  凤仪宫，那便是继后小卢后的人了。

  崔德涛颔首，毫不迟疑道：

  “正是。下毒之人便是凤仪宫的一位二等嬷嬷，人唤林嬷嬷。这位林嬷嬷素日跟皇后娘娘并不亲近，但……无冤无仇的，此人何故平白给太子殿下下毒？奴才以为，此事甚为蹊跷。”

  延宁帝面色铁青，紧紧握住手中的案状，询问道。

  “你能确定此人便是下毒之人？”

  崔德涛点点头后，认真同延宁帝禀明了前因后果。

  “那日奴才按照太子妃娘娘的吩咐，从钥匙丢失一事着手开始暗查，初步锁定了十余个宫殿。可能对上案发当日脚程、有作案时间、行为诡异且有可能接触到毒物的，唯有林嬷嬷一人符合。

  而且，有一宫女在案发后曾目击林嬷嬷半夜三更烧毁东西，虽未捉到现形，但行为实在诡异至极！而后，奴才特意请锦衣卫之人暗探林嬷嬷的住所，发现了夜行衣。

  此衣物上还有不小心蹭上的植物汁水，味道虽淡，但经过太医署查验的确是桑叶汁，想来是作案时仓惶之中蹭上的，夜行衣颜色不显，这才忽略了这等重要的证据。”

  延宁帝冷冷一笑，眸中寒光四溢。

  “去，将林嬷嬷给朕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储君关乎国本，不论是谁，伤害太子朕都绝不饶恕，皇后亦是！”

  延宁帝话罢，便有锦衣卫奉命而去。

  岂料，等锦衣卫再回来复命时，神色尴尬道。

  “圣上恕罪，属下等前去捉拿林嬷嬷时，林嬷嬷已经畏罪自杀。她死前留下了血书一封，承认己过，这几日来后悔愧疚，夜不能寐，遂以死谢罪。还说此事无人指使，她只是因为不满太子殿下曾训斥过她。”

  延宁帝面色铁青，一把将血书摔在地上，怒骂了句。

  “混账！”

  见延宁帝如此动怒，前来议事的官吏们各个皆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事情如何会如此巧合？

  东宫这头刚查出头绪来，凤仪宫那头就正好“以死谢罪”，锦衣卫去的时候，人家尸体都还没凉，这哪是一个二等嬷嬷能有的消息速度啊？

  凤仪宫那位继后，原以为只是平日里的手段凌厉了些，却没料到她竟敢对元后嫡子下手，当真是个狠角色啊！

  不过也是，太子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得利的可不就是小卢后所出的安王吗？

  延宁帝的沉默不语，让气氛愈发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才再度响起了延宁帝冷淡的询问声。

  “储君关乎国本，诸位爱卿都是国之栋梁，不妨都说一说，林嬷嬷畏罪自杀之事，你们怎么看？”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面露难色。

  林嬷嬷的“畏罪自杀”，显然是有人授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如今证据确凿，人证虽死，但物证尚在，想要遮掩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要追查下去，势必会牵扯到凤仪宫，甚至是小卢后。

  小卢后再怎么着也是后宫之主，背后牵扯势力不知凡几，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哪敢轻易开口？

  众人这般沉默不语，倒是让延宁帝冷笑一声。

  “怎么？诸位爱卿平日里处理朝政之时不是都头头是道的吗？怎的到了这会儿，一个个反倒都成了哑巴了？”

  延宁帝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与不屑，让众人皆是面露尴尬之色。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自正殿的角落处响起。

  “启禀圣上，臣以为此事的确颇为蹊跷。林嬷嬷不过是个二等嬷嬷，即便心怀不满，也绝无胆量对太子殿下下毒。再者，下毒时机选择得如此精妙，显然背后有人指点。林嬷嬷不过是替人顶罪罢了。”

  众人循声看去，原是宋青云。

  宋青云自来就是以刚正不阿的性子闻名，原来是顺天府推官，后来因破获银针连环杀人案升任至刑部。

  如此说来，与东宫小夫妻还有些渊源，也怪不得他敢开这个口了。

  群臣沉默，延宁帝却是冷笑一声。

  “好一个替人顶罪！凤仪宫的人倒是聪明，以为一死就能撇清干系？朕偏要看看，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猫腻！”

  说罢，延宁帝已是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声音冷冽地吩咐道。

  “一屋不扫何以治天下？诸位爱卿，随朕一道，去凤仪宫走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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