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就有人喊：“爸，妈，你们起来了吗？”

  不等两人回答，来人就推门而入，叫人吃惊的是，来人竟然是最懒的王小二两口子。

  杨爱娣刚要呲哒王小二两句，又有人喊妈：“妈，醒了吗。”

  来的是老大两口子。

  紧接着老三两口子也进来了。

  王小四在王小二喊人时，就一个翻身坐起，然后七手八脚套上衣裤，匆匆忙忙去了爸妈屋里。

  王小六看有热闹，索性也起来，跟了过去。昨晚睡觉前，村长派人把他叫过去，准备了一桌，除了要跟他赔罪，也是想跟他说说栗子苗和榛子苗的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王小六也没故意端着，一口喝了碗中酒。

  “小六，我没脸见你啊。”几口酒下肚，王有福忍不住发牢骚，“你东子哥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多好的活啊，非说太累了。”

  愁苦的又喝了一口：“再累还能有种地累吗？我和你大娘，常年到头在地里刨食儿，难道我们不累吗？可为了这一大家子的生计，为了养活他这个瘪犊子，老子还不是咬牙挺着。”

  “他倒好，上班还嫌累，”王有福气咻咻的，“我想好了，这次回来，叫他跟着下地挣工分，让他尝尝啥叫累。”

  村长媳妇听到这里，露出不忍之色，“东子还小呢——”

  “放屁！”王有福爆喝，“他好小？！他比小六还大几岁，早都成年了，他哥像他这么大时，已经开始挣满工分了，他还小？小个屁！”

  见他是真的生气了，村长媳妇没敢继续维护王卫东，转身出去了。

  王小六没火上浇油，反而提起年前赶集时，王卫东卖货的场景，“我看他干得很是不赖。”

  王有福嘴里发苦，知道那是因为，出去卖东西的人都得听他的。

  自己了解他，东子最喜欢在人群中吆五喝六，乐意别人讨好自己，特别爱当老大，对着别人发号施令。

  他才去石灰厂，人生地不熟，是龙也要盘着，是虎也要趴着，变成他要看别人脸色，王卫东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不，要死要活不想干了。

  王小六给王有福出主意，“大爷，不如就将咱村可以交换的东西收到一起，交给东子哥，让他带上几个人，十里八乡专门赶集，帮村里人做点实事。”

  王有福有点意动，“咱这儿一个月才一次大集，农忙时两三个月办一次，总不能平时就让小犊子闲着。”村里人该有意见了。

  王小六：“平时就让他往供销社送鸡蛋和蘑菇之类的，到了秋天就收手栗子榛子菜干。”

  自从开春，养鸡场的小鸡开了张，一天少的时候，能捡八九十个鸡蛋，多的时候一百多个。

  几乎两三天，就要往供销社送一次鸡蛋，每次不是村长跟着，就是会计跟着，还真没有专人管这一块。

  王有福端起碗，“来，喝一口。”

  村长媳妇一直在外屋，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此时推门进来，“我给小六加个菜。”放下手里的碗，是糖水鸡蛋。

  说着故意冲村长哼了一声，“没你这个老东西的。”

  村长也没生气，笑着让小六趁热吃。

  然后说起树苗的事，“咱村自己踅摸的还是少，想让你帮着去农业大学打听打听，能不能从哪边弄些过来，还有就是嫁接的事。”

  王小六一口应了下来，“最好咱村出个人，跟我去省城一趟，要是可以的话，直接就找车拉回来了。”

  两人说定，村长跟着去，又唠了几句家常，喝到挺晚才散。

  所以王小六是被吵醒的。

  他趿拉着鞋，晃悠悠进了爸妈那屋。

  杨爱娣正黑着脸训人：“叫啥叫，叫魂呀？也不看看才几点，还让不让老娘睡觉了？”

  王小二嬉皮笑脸的，“这不是睡不着吗。”

  “妈～～”王小二的声音拐出了山路十八弯的感觉。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目光却炽热的能把人熔化。

  王水发清清喉咙，一瞬间，屋子里鸦雀无声。

  “我和你妈决定——”

  众人屏住呼吸。

  “这个工作给你们大哥。”

  王大根和杨荷花惊喜的叫道：“爸！”

  那边王小二委屈中夹杂着不满：“爸——”

  张芹芹哭嚎起来：“太欺负人了，我不活了，一家子欺负我们两口子，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孩子爸啊，咱俩就是那不受人待见的，好事一点也捞不到，天天少不了挨骂，活个啥劲儿啊——”

  杨爱娣怒吼：“闭嘴！”

  张芹芹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啊啊——老天爷啊，我不活了——”

  王水发脸色铁青，大喝一声：“给我闭嘴，再嚎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

  张芹芹闭上嘴巴，在嗓子眼里呜呜个不停。

  按下了张芹芹，又起来个王小二。

  他哭天抹泪地述说心中的委屈：“爸，妈，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可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啊，咋能这么对我？我都说会好好干活了，咋还是把工作给了大哥？你们这么做，我心里老憋屈了。”

  王水发死死盯着他，“我说了，你再嚎个没完，就给我滚出这个家，看来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王小二一抹脸，“我是你儿子，你叫我滚我就滚。”说着叫上张芹芹，“走，咱俩一起滚。”

  张芹芹抽噎着跟在王小二身后走了。

  一出门，对上了气喘吁吁跑来的胡巧玲。

  张芹芹一挑眼皮，不阴不阳的甩下一句：“呦，来得挺早，可惜来晚了，工作给了大哥。”

  “啥？给他了？凭啥！”胡巧玲气势汹汹冲了进去。

  王小二两口子对视一眼，马上蹑手蹑脚凑到窗根底下，听里面的动静。

  胡巧玲一进屋就叫嚷：“他一个泥腿子，镇上的活给他不是白瞎了吗？就该给小四，他有文化，去镇上正合适。”

  杨爱娣指着门：“这里有你啥事？你还没进门呢，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插嘴。”

  “我马上嫁给小四了，咋就不能说几句了？你们就是偏心，既然好处都给了老大一家，那就别指着我们养老。”

  这句话放在现在，相当不孝了。

  对于老人来说，养老是很重要的，关乎未来生活的大事，他们听不得这个。

  王水发对胡巧玲厌恶到了极点：“小四，你要还认我是你老子，就把这个女人撵出去，跟她一刀两断，不许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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