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设想了一万种调查我爸行踪的途径，可均被自己否定。

  主要还是我怕我爸的武力压制！

  我们俩父子就这样表面相安无事地过着每一天，可我爸的徒弟们却没闲着。

  借助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赫哥特意找机会接近圆圆，意图从小孩子身上套出来些许更直接的结果！

  一次，赫哥终于逮住了这样的机会。

  他发现，都已经下课一刻钟了，圆圆还在武馆的图书角里静静地看书。

  “圆圆！”

  赫哥的内心欣喜若狂，表面上却只能佯装淡定。

  听到有人叫自己，圆圆扭头看了一眼后就连忙转身，郑重其事地道，“教练好！”

  “都下课了，咋还在看书呢？不饿吗？”

  “我等我妈呢！”

  “你妈，还没来吗？她是不是有别的事在忙？”

  “我们出门走得急，把钥匙锁家里了，我妈回去拿钥匙了！”

  “是吗，那，那现在，要不了，我先带你去吃饭，我们边吃边等妈妈？”

  “谢谢教练，不用了。我还不饿！”

  赫哥迂回道，“那这样吧，你想吃啥，咱们点外卖，就在这儿吃！小朋友的肠胃可是比闹铃还要准的呀！”

  圆圆似乎在斟酌，可是接下来，赫哥还是深感无奈。

  “算了，谢谢教练，我还能撑到我妈来！”

  赫哥正在考虑怎么成功俘获这个小姑娘的心，好向师父邀功时，白小瑛出现了。

  “唉，圆圆，妈妈来了！”

  当赫哥给我发牢骚的时候，那捶胸顿足的感觉，竟如同错过了一个亿一般懊悔无涯。

  “我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个完美的机会，就只想跟她娘俩推介一下我师父，我容易吗我？”

  “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师父都犹抱琵琶半遮面呢，你可别给他手动加速，免得坏他安排！”

  “安排？”赫哥的触角立刻伸长了很多，“你有新发现啊？”

  “老头特意跟我说，二婚比头婚还复杂，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能只靠人品，还要综合双方家庭和社会关系的！”

  “哎呀，这大彻大悟啊！”

  “是不是感觉挺陌生？”

  “何止陌生啊，这，这，根本就不是我师父的型吗？”

  “所以，哥，你们也别替他着急了，是有人不急，他不得不缓下来！”

  “嗨，这母女俩，简直刀枪不入嘛！本来像那么大年龄的孩子，你给起个话头，她能给你篇长篇文学报告来。可是这圆圆妹妹，太谨慎了。别的小孩话匣子没锁。这妹妹，话匣子绝对是锁死的！”

  “哥，你也别太刻意了，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我感觉我已经黔驴技穷啦！”

  “哥哥哥，老头在呼叫！先不聊了啊！有后续记得及时分享，我们继续商议啊！”

  破天荒头一次，我爸给我打电话竟然是为了游泳馆的暑期课。

  可是当我听到他说是小学生时，我的感觉再次张牙舞爪了起来。

  “爸，你哪时候跟小学生打上交道了？这可太让我意外了呀！”

  “别废话，你就说你做不做得了这个主！”

  这个钢质老头，绝对是钛合金材质的！

  既然我做不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我就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攻坚吧。

  “爸，那请问，你这次收拢了多少小屁孩？需要几个名额？”

  “你就说你能搞定几个？”

  “给你走后门的话，包场都没问题！”

  “那就先提前知会你一声，不管几个人，要的就是你这友情价！”

  “你把我生吞活剥了算了！”

  “给你点颜色，你就敢开染坊啊！信不信我给你收回来？”

  “好好好，我这就还给你，你哪怕给人倒贴呢！”

  “真是的，谁稀罕你似的！”

  “没办法，小屁孩就稀罕教练长得好看！没我这个行走的广告，你可能还真不如我！”

  “别嘚瑟！能力才是王道，皮囊好看算个屁！”

  “那，爸，我能问问，你给我介绍的学员是男孩女孩？”

  “男女都有！”

  “到底几个孩子吗，我咋跟教练去安排呀？”

  “又不是让你们列队欢迎的，有啥可安排的！”

  “爸，这话说的！”

  “我就跟你提前打个招呼，报我名的，给友情价就行！都是有基础的孩子，试课体验不错的，就能直接报名！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能猜到我爸肯定是为了圆圆妹妹，跟我拉扯这么多非重点话语，只是我没猜到，这个刁钻的小姑娘，妥妥拿捏了我的败绩。

  为了跟她套近乎，我特地亲自下水教她。

  惹得与她同来的小朋友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她倒好，开门见山地问我，“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吧？”

  “嗨，我是教练，不是江湖败类！”

  “那谁知道！”

  搞得她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难道你没发现，这儿的教练就我最帅吗？”

  “帅？还会被我打趴下呀？”

  这倒霉孩子，真是踩着我的伤口不松劲啊！

  “你们现在学游泳，就是为了将来考试做准备的。”

  “我会游泳！”

  “但是你只会蛙泳，对不对？”

  她终于没再反驳我。

  “在这里，你能学会所有的游泳姿势，还能有更多机会参加比赛！”

  “比赛有奖金吗？”

  我点头，“有啊！”

  “有多少？”

  “那得看你能参加哪个级别的比赛！要是能参加国际级的比赛，比如亚运会、奥运会、世锦赛，奖金只会更多！”

  “我只想参加奖金多的！”

  “小孩子别总把钱挂嘴边！先踏踏实实练好技术才最重要！”

  “要是我没钱，你们这游泳馆能让我免费进吗？”

  她竟对我嗤之以鼻。

  我心中又惊又喜，连忙低声道，“你想免费游泳，倒是有两个办法！”

  她似乎来了兴趣。

  “第一，你拿到市级以上的比赛前三名，这个泳馆就能免费给你用！”

  “第二个呢？”

  “第二就是，让这个泳馆变成你家的！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尽情游！”

  她乜斜着，随之一个激灵，平静地道，“你走远点，别打扰我练习！”

  “我现在就是你的教练，下到水里，你就得听我的！”

  结果她果断举手，强烈要求，“我要换个美女教练！”

  开啥玩笑呢？本来女教练就稀缺，她此刻竟然提出如此无理要求。

  我不禁抱怨起我爸这是给我找了个啥玩意儿学员嘛，简直坑人都不带商量的！

  其他小朋友见状，纷纷愣住。

  我看到白小瑛疾步走了过来，我立刻低声对圆圆说，“我给你免费教，前提就是你不能再提无理要求！”

  “免费教？”

  “小点声，小祖宗！”

  “我看你不怀好意吧！”

  天神唉！这是被她给歪曲了我的意思的表现吗？

  我四顾茫然中，白小瑛已经蹲了下来，凑近水中的小脑袋，低声道，“圆圆，这是公众场合，别耍小性子让人下不来台！”

  上次的事件，白小瑛绝对记忆犹新，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但从这帮孩子集合时，她看我的眼神，我就已经看出了些许不信任。

  “圆圆妈妈您好，”我主动招认，“我是这游泳馆的负责人。为保证孩子们的安全，我是特意来辅助教练工作的。后面，我们会根据孩子的具体情况，安排更专业的游泳教练教学！”

  从她渐渐舒展的容颜中，我看到了她的谨慎和担当，也看到了我爸仍然试探的心。

  她点了点头，继续低声训导自己的女儿。

  “圆圆，试课是给教练和你们大家互相了解的机会，你一个人别别扭扭的就会影响大家的心情。而且，水也是有脾气的，你不专心训练，水就会让你吃苦头的！”

  我虽然做出避开的样子游开了些，但我依然能听到她们母女的对话，当然，这也正是我要的结果。

  而我，除了不敢说明是我特意要来辅助他们，尤其是这圆圆妹妹之外，更不敢说他们争取来的机会，实际上是我爸以父亲和大股东的双重身份“压榨”出来的。

  白小瑛离开后，圆圆那个小鬼头竟然趁火打劫道，“反正我妈也正好说你们这儿是最好的，还准备交钱呢。作为答谢，你要送我一桶泡面！”

  我笑喷，心想，小孩毕竟是小孩呀！

  谁料，她接下来的话让我恨不能自行溺毙在这池中。

  “一期课有15次。那就每次课后，你都得送我一桶泡面，再加一个卤蛋和火腿。前提就是绝对不能让我妈知道！”

  “为啥？”

  “我妈说吃泡面不健康，坚决不让我吃！”

  “泡面是挺没营养啊！”

  “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玩过水我就想在泳池边吃一桶泡面！”

  “唉，不对，你这话自相矛盾呀！”迎着她的目光，我问道，“难道是你妈给你养成这种习惯，然后又不让你吃了？”

  “是我那倒霉玩意儿爸爸给我惯的臭毛病！我妈跟他吵好几回了。可一玩过水，我就想吃桶泡面，必须是桶装的！感觉那样，才有玩水的仪式感！”

  “那你这仪式感，没个三五年，养不成吧？”

  “唉唉唉，后面的小朋友跟上一起做，不要掉队！”

  真正的教练开始了他的工作，并对我投来疑惑的神情。

  我向他指了指圆圆，告诉他我单独教她。

  圆圆也终于不再那么抗拒我了，她淡淡开口道，“从三岁玩水，一直到小学一年级。”

  “那然后呢？”

  “然后，我爸有了小三，就不管我了。”

  “所以你爸妈就这样离婚了？”

  “嗯！”她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但是她的坚强和淡漠让我震惊。

  我虽然没经历过父母离婚的苦楚，但我父母的关系，打我记事起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我体验过需要父母一同陪伴却不能如愿的酸涩。因此，对这个小机灵鬼的平静，我还是替她觉得酸酸的。

  “那以后，你想啥时候吃泡面就随时来找我！”

  “那不行！”

  “为啥不行？”

  “我妈不让我跟陌生人单独相处！尤其是异性！”

  “那你现在不是跟我单独相处呢嘛！”

  她看都没看，就说“我是跟我同学一块儿呢！我们既然谈好了条件，你就可以离我远一点了！”

  “那以后，我是你哥的话，你不但可以免费游泳，还能随时随地吃泡面，桶装的！”

  她盯了我一眼，不屑地道，“我有哥呢！不要那么多！”

  “你有哥？亲哥吗？”

  “是我舅的儿子，我亲表哥！”

  “那你想没想过有自己的亲哥？”

  “你老外啊！不懂‘亲哥’有先来后到吗？”

  “我的意思，就是你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有同一对爸妈的那种亲哥！”

  她终于郑重地看了我一会儿，而后一个潜水，再次浮出水面后才冷冷地道，“那样的哥，能比得过真正的亲哥吗？”

  “当然，啊，虽然可能性不是特别高，但是只要相处融洽的话，可能会比一些有血缘的兄妹还要亲！”

  “可我妈说，她不想再跟谁结婚了！”

  “啊？”

  “我支持我妈的决定！”

  “这又是为啥？”

  “你看看现在这些男的，一个个的，油腻不堪，还自大又傲娇，老以为自己宇宙无敌、超级第一呢！我都看不惯，更别说我妈了，有碍观瞻得很啊！”

  “那像我这样的呢？你有没有觉得油腻不堪？”

  她扫了眼我，云淡风轻地建议我，“要不你站水面上，我看看？”

  “那多不好意思的！”我被她的冷静给坑的竟然害羞了。

  “开玩笑的，我要专心锻炼了，你可以离开了！记住你答应我的泡面！”

  “我已经告诉教练，我专门教你啦！”

  “我不喜欢陌生男人离太近！”

  “拿我当成你哥，亲哥的那种，就不陌生了！”

  “那你不记恨我？”

  “记恨你啥？”

  “我给你打趴下呀！”

  “你是我妹呀！”

  她歪着小脑袋思忖了会儿，“你没女朋友吧？”

  “呃，是没有！”

  “难怪你敢到处骗小孩！”

  苍天啊，大地啊！敢情这半天我都是在白费唇舌？还被一个小不点给当成了登徒子！

  “那你还要不要泡面啦？”

  “我可以忍！”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定力的小孩儿啊！

  我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同情感，同情起了我爸！

  我爸那种“不谙世事”又傲娇自信的准老头，我相信他可以凭男性魅力征服白小瑛。可是对这个麻辣小圆圆，我爸又该以哪种方式去收服她。

  “爸呀，二婚是挺难，是要慎之又慎，可也没道理给自己找这么一个坚如磐石，稳如泰山的‘路障’呀！这样，你还咋去征服白小瑛那样的闲云野鹤？就这个小不点儿，你又打算拿啥收服，成功让她心悦诚服地认你做父亲？”

  看着她已经在跟着教练的口令练习，我不禁怀疑，这么自觉的小孩根本不是小孩！

  可一想到我爸那踽踽独行向夕阳的身影，我就如同芒刺在背。

  “为了亲爹不孤单，也为了我自己耳根清净，不被亲爹以武力催婚，我不能就这么错失如此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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