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桂芬没想到，最后能护她，帮她，给她做主撑腰的，竟然是这个没有接回家的不是孙女的孙女。

  她也就是为这孩子说过几句话，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

  马桂芬不想哭，可是，躺在冰冷的门板上，她的泪水忍不住汹涌。

  她马桂芬好强了一辈子，没想到，“身后事”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林大娣被容桦一连串的怒怼，因为接不上话而跳脚。

  无论她村里，还是外村里，提到她林大娣无一不是“瑟瑟发抖”，没想到鲜有败绩的，今天在容桦这里吃了这么大的瘪，险些被憋吐血。

  “你……你……”林大娣嘴唇颤抖着，手指容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老、废、贫，虚情假意，装腔作势，胡搅蛮缠，缺教少养，说的就是你！还跑来为我奶撑腰做主来了？”

  “也不看看我奶需要你多管闲事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们配不配……”

  林大娣被容桦四个字四个字的蹦，文化人儿骂人不带脏字的骂法堵的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围观的村里人，也被容桦的战斗力震的三观尽碎，他们显然不知道，容桦这看上去长的好看，看谁都笑眯眯的女知青，竟然还会骂人。

  现在他们才反应过来，人家都能屠狼，骂人算什么？不骂你，是因为你没惹到人家，人家对你还算客气嘞！

  “你该感谢你的一把年纪，要不是你老的不像样儿，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绝对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容桦说着话，还从挎包里，拿出她的罐头瓶，灌了一口水，大有再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罐头瓶里的水，马桂芬喝过之后，容桦装回去的时候就顺手扔空间里，重新拿了一个装水。

  虽然她不讨厌马老太，却也不是那种能跟人共饮一杯水，她还有点儿轻微小洁癖。

  “别说了，我们走！桂芬的事儿，我们再也不管了！”马桂生被骂的臊脸皮，再也待不下去了。

  “说的好像你能管似的，你除了要点儿补偿，还能干啥？有本事，你让我奶进屋啊！”容桦毫不客气的怒怼。

  “……”马桂生被噎的哑口无言。

  “我们没本事，你有本事？你除了欺负我们这些外乡人，还能干啥？有本事，你把容保国捶一顿，让你奶进屋啊！”

  林大娣可不像马桂生那样脸皮薄，对着容桦叫嚣。

  “嘿，你还别说，过了今晚，我就把我奶带走，让她上我那屋子去住，谁拦我就捶谁！再拦，我就去公社，去县里！让你们都蹲大牢反省去！”

  “你们可都给我听好了，我容桦家里可挂着锦旗的，你们明天再敢拦我，我就举着锦旗去找领导为我撑腰做主！”

  容桦满脸愤怒的瞅了一圈儿容家人，撂下狠话。

  容家人的脸，在红色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的闪烁，也分不清是什么颜色。

  但是，容家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相信，容桦说到能做到。

  她说要捶谁，还真没人能阻挡，她要说去找领导，就绝对的敢去，就她这胆子，能有她不敢干的事儿？

  “我们不管了！”

  马桂生虽然蔫巴，还有点儿自尊，拉着林大娣就走，容家人也没人阻拦，俩人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唉！随你吧！你明天要是把你奶带走，我绝对不拦着！你十几年没有回来，为你奶养老送终，也是使得的！”

  容保国权衡利弊，最终叹了口气，颓然的做了这个决定。

  “爹！不能啊！”

  “爹，你这是让我们被人戳脊梁骨啊！”

  容胜利和容建仓一听，便不干了，他们“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要是马桂芬有俩大儿子在，却让孙女带走送终，那他们兄弟可是要被骂的。

  在他们意识里，只剩下送终，根本没有养老的机会了。

  “那你们看着办吧！容桦说了，如果今晚让桂芬停在外头，明天她就把人带走，谁拦捶谁，你们俩拦得住不？要不，让你娘进屋吧！”

  ……

  这下子，俩兄弟又哑火了，让老太进屋，似乎更不太好！

  为了他们那一家子，他们也不敢做这个决定。

  要不说，人要是愚昧无知了，那就是固步自封，他们这些人，都钻进了死胡同，不想出来。

  “可是，爹，还有三弟没回来呢！你不能就这样做决定啊！”

  “我已经让人去镇上通知老三了，今晚回不来，明天也能回来了，到时候再说吧！”

  容桦看到这里，也不打算继续跟他们扯皮了，便坐在板凳上，俯身悄悄对马桂芬说：“坚持一晚！”

  马桂芬没有吭声，闭着眼睛，只是用耷拉在一旁的手，悄悄握了握容桦的手，表示知道了。

  其实，马桂芬心里也是激动的，容桦真的打算接收她，带她走，这孩子……

  马桂芬一时半会儿也断不了气，看热闹的村民们待到差不多九点多，十点的时候便离开了。

  容家院子里剩下的基本都是容家人，黑漆漆的院子里，除了燃烬的木柴在闪烁着火星子，再就是棚子里过早点燃的长明灯的灯芯跳跃，昏黄的光晕映衬的棚子里无比凄凉。

  张翠娥这回沉住气了，在容桦说带走马桂芬的时候没有吭声，这不是还有一夜的时间？

  夜深人静的时候，容家人扛不住，也去睡觉了，顾雪也没有回去，而是去了以前她跟容爱党一起住的屋子。

  容爱党本来也要守在这里，被容桦赶回去睡觉了。

  有她在这里，晚上怎么抓老鼠？

  半夜的时候，容桦也突然消失了，大门口的门是虚掩的。

  张翠娥在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容胜利打起了呼噜，便起身去了院子里。

  现在这时候，她出现在哪里都是合理的。

  张翠娥蹑手蹑脚的出来，她以为容桦还守在棚子里，不敢闹出大动静。

  走到棚子前一看，棚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马桂芬躺在那里。

  张翠娥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容桦，便去门口看，发现原本插着的门是开的，估计容桦是回去了，这才放下心来。

  “呸！说的自己跟多孝顺似的，一夜都受不了！”张翠娥啐了一口，不屑的嘀咕。

  说着话便摸进了棚子里，站在马桂芬跟前。

  “马桂芬，你个死老太婆，干脆咽了这口气得了！你也别怪我狠心，谁让你那么多事儿？”

  “我恨张翠珠，我整死张翠珠和容桦她们母女，关你屁事儿？你要不多管闲事儿，咱们还是母慈子孝的好婆媳！”

  “是你逼我动手的！你死了可别怪我！”张翠娥站在马桂芬跟前，嘀咕半天。

  躲在棚子后头阴影里的张翠珠，忍不住眼中含泪，用力的咬住手背，才没让自己出声。

  杨卫国则是紧紧搂住张翠珠的肩膀，不让她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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