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周府。

  周士奇卧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满是浓重的药味。

  周士奇的家人都守在周士奇身边，其妻子子女暗自垂泪。

  “怎么会这样！？”

  秦毅坐在榻边，望着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瘦了好几圈的周士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懂得医术，但毕竟不是神仙，根本救不了周士奇。

  “秦毅，荒人，荒人退了吗？”

  周士奇缓缓睁开眼，看着秦毅有些激动地问道。

  “阁老，放心，荒人已被我击退。”

  秦毅握住周士奇满是皱纹有些冰冷的手，轻声道。

  当得知荒人被赶走，周士奇那满是沟壑、苍白如纸的脸上，总算挤出了一抹笑意。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释然和满足，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

  他紧紧握着秦毅的手，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道：“我这辈子，做了两件最让我感到欣慰的事。”

  “其一，辅佐陛下登上大宝；其二，便是送你前往靖边堡。”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充满了坚定和自豪。

  他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看到了秦毅的成长和成就，看到了国家的未来和希望。

  接着，周士奇又无奈地叹口气：“陛下受那奸佞小人的蛊惑，犯下大错。但经过此次挫折，想必会幡然醒悟。”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和担忧，对于皇帝的错误行为深感痛心。然而，他仍然坚信皇帝会从失败中吸取教训，重新找回正确的道路。

  最后，他将目光定格在秦毅身上，眼中闪烁着恳切的光芒。

  “我如今大限将至，只希望你能够继续辅佐陛下，将他迎回京师，重新拾往日你父亲的荣光，让咱们大越变得海晏河清，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如此一来，我即便身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周士奇似乎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也可能是回光返照，不等秦毅回答，语气急促道：“秦毅，你已弱冠还未取字吧？”

  “老朽帮你取个字如何？”

  “求之不得！”

  秦毅立即道。

  周士奇微一思索：“你就叫‘安国’吧!”

  “秦毅秦安国!”

  秦毅默念一句，感觉不够霸气，但这是周士奇对他的期望，笑着向周士奇拱手道：“多谢阁老赐字！”

  此时，周士奇已经目光逐渐涣散，光彩一点点消逝，头也缓缓地歪向了一侧。

  秦毅伸手探了探周士奇的鼻息，这位堪称大越中流砥柱的人物，终究撒手人寰。

  令秦毅没想到的是，即便被赵恒无情抛弃，即便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周士奇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在为赵恒着想。

  见周士奇撒手人寰，其家人哭声震天。

  秦毅走出屋外，看着天上被乌云遮蔽的月亮，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下意识地想掏支烟，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哪里。

  他想起刚才周士奇的嘱托，摇摇头道：“阁老，我会善待你的家人，也会让汉人百姓安居乐业，但让我继续辅佐赵恒，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您！”

  赵恒已逃到南都，现在京城在他的掌控中，他怎么可能把赵恒招回来。更何况，赵恒心胸狭窄，如若真按周士奇的说法去做，就算自己立下天大的功劳，对方都不会放过自己，甚至连李万年等人都不会放过。

  赵恒别的本事没有，杀功臣可是一把好手。

  感念周士奇的对自己的帮助，以及对他的敬佩，秦毅亲自操办了他的后事。

  裴岑、李万年、张彻、范宁等人也来帮忙。

  ……

  南都。

  景德帝临时行辕之中。

  “陛下，荒人来势汹汹，势力庞大，我们这边不过十余万兵马，而且大多是水军，怎能是荒人的对手啊。我们凭借黄河作为天堑进行防御还行，若是与荒人在野外作战，那是万万不可的。”

  扬州总兵蔡桂一脸苦相地向赵恒进言。

  “陛下，蔡总兵所言极是，南军的战力根本无法与边军相较，更别提荒人了！”

  “是啊，陛下，南军擅长水战，岂能舍弃自身优势，以劣势去对抗敌人！”

  蔡桂话音刚落，其他几名总兵、参将也纷纷跟着劝道。

  赵恒渡过黄河一路狼狈逃亡至南都，早已没了皇帝应有的威严。

  待来到南都，摆脱了荒人的追击，再加上有十几万南军的护卫，他顿时觉得自己又威风起来，立刻摆出了皇帝的架势。他一心想要带兵打回京城，毕竟那是一国之都，自己的父母祖宗皆安葬在那里。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性地询问一番，南军居然如此畏惧荒人，竟然连黄河都不敢跨越。

  他阴沉着脸，狠狠拍着龙椅的扶手，怒喝道：“难道你们要让寡人眼睁睁地看着京城陷落，让我成为大越的千古罪人？如此这般，叫我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众人听闻，全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任凭赵恒怒骂。

  “陛下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刘敬忠赶忙劝道，“如今荒人势头正猛，各位将军也是为陛下的安危着想。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南地富庶，陛下用不了几年便能组织起大军，收复失地！”

  “陛下，刘公公说得没错，我们可以招募兵马，购置军备，积蓄力量，用不了几年便可打回北方，夺回京城！”

  众将纷纷附和。

  赵恒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毕竟从京城南逃的过程太过狼狈，说几句狠话也好挽回些许颜面。

  倘若真让他领兵越过黄河与荒人野战，他恐怕立刻就会胆怯。

  赵恒见刘敬忠适时地给他递来台阶，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便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寡人也知晓诸君忠君爱国，只是一想到京城落入荒人之手，寡人便心痛如绞！”

  说着，赵恒眼圈一红，竟然流下泪来。

  众人对视一眼，也纷纷流露出凄然的神色。

  “报，陛下，捷报，捷报！”

  就在君臣装作一副忧国忧民，痛失疆土的模样时，一名驻守黄河防线的游击将军喜气洋洋地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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