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三 膝下黄金,只跪君亲
宁州 宁王府
“圣旨到——”尖细的声音一听就是帝都的内侍。
屋内袅袅升起的香烟被这声喝唱隐约打乱的飘升的轨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浩浩荡荡的大合音,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大弈皇帝威严无限的崇敬感。
那内侍弹了弹衣袖上看不见的浮灰,慢慢的伸开了手上的卷轴,抑扬顿挫的念道:“宁王接旨——”
“下臣宁世从,跪接吾皇圣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州世子宁北落天赋秉异当世奇才,着即刻登基继宁王位,襄助颍州兵乱,以立当世表率,流千古芳名。钦此!”
“谢吾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早就接到消息沐浴焚香净身之后的宁世从一身朝服拜倒。
他拜的很认真,五体投地的匍匐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恭敬的从帝都来的内侍手里接过那金黄的宗卷,让本来一肚子不满的内侍毫无挑剔之处。
那内侍环视一周,恨恨的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阴阳怪气的掐着嗓子说道:“今日没能见到小世子,咱家深表遗憾!王爷,皇恩浩荡,您可别辜负了皇上太后和摄政王的厚望,咱家这就回去了!”
“贵人事务繁忙,本王也不便多留,您慢走!老陆,送送贵人!”
陆管家办事能力很是不错,不着痕迹的把一袋金豆子塞进那内侍的袖内,笑道:“贵人慢走,待我准备好礼物,还请贵人转呈皇上太后和摄政王大人。”
“好说,好说。”那内侍看到袋子开了一角露出金色的闪光,便不再多说,只是不忿的瞥了一眼众人,见众人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甩了袖子扭着腰臀小碎步离开。
宁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家眷在宁世从身后匍匐了一地,却唯独没有这圣旨里的主要人物:宁王世子宁北落。
宁世从叹了口气,想到自己那个自从回家之后就夜夜笙歌的小儿子。
怎么都颓废到这地步了,还能被帝都的人看到?
本来以为多加点儿小心把宁州双手奉上,起码能得个太平,可帝都那边现在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白收渔翁之利这种心思吧?
皇恩浩荡?
这可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叹了口气,下令道:“圣旨一事,谁也不准再提。违令者,封口。”
底下人面面相觑,不知宁王打的是什么算盘。
抗旨不尊?
不可能啊,这一向不是宁王的风格!
可是小世子今天没来这也是实际情况啊。
王爷这是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不懂,不懂。
? ? ? ? ?
宁世从这是第二次踏进临水小榭。
龙青妤走了三天,宁北落在临水小榭醉了三天。
先一步来送信说有圣旨到,让宁王和世子准备接旨的时候,他就已经来过这临水小榭了。
这地方玩乐可以,但是若是住宿,晚上阴凉又潮湿,还四下通风,实在不适合,可是宁北落三天都没有回卧房,本来环绕在身边的女子们也都被他赶回各自房内。
宁世从长叹,想不明白儿子怎么离了那慕可晴,就如此堕落?
可是心里又怕儿子知道让他回宁州的罪魁祸首是宁王自己,于是只好假作对慕可晴一无所知。
以为儿子是心里挂念那年纪略大颇有阅历的女子,以过来人的身份一本正经的劝慰道:“龙……姑娘走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她还比你死的早。你们现在散了也好,感情还不深,免得日后痛苦。”
以那女子的年纪,称之为姑娘实在是不妥,所以宁世从的脸色就有了那么一丝别扭。
谁知道儿子一皱眉,怒气冲冲的说道:“您知道什么呀,别管我!”
宁世从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觉得儿子是在撒娇。
那愤怒的眼神像是在说:当年把我送走的是你,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来管我干吗?
宁北落虽然不驯,宁世从却觉得窝心。宁北落这种别扭的个性,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于是,出于当爹的责任感和膨胀的保护欲,就没有勉强宁北落去做那些场面上的事。
可是,他真没想到原来这圣旨的内容竟然是这样的,怪不得特意提醒说“宁王世子最好在场”。想来帝都来人都习惯了含蓄婉转,没有说明白,原来这圣旨是针对宁州世子的。
宁王,不过是个传位的摆设和程序罢了。
此番拿到了圣旨,宁北落是无法再躲了,宁世从第二次踏进了临水小榭。
四下通风的临水小榭居然也能酒气熏天,地上空空的酒瓶子多的人都没办法落脚,宁北落真是……
宁世从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个儿子好了,只好推了推儿子,把金灿灿的圣旨递过去。
宁北落躺在美人椅上,醉醺醺的微微睁开眼,稍一有动静那美人椅就开始摇晃。眼前这张皱巴巴的脸和金灿灿的布匹就随着那椅子的摇晃上下左右的从眼帘里闪过。
宁北落出手如电,双手抱住眼前的这张脸,打了个酒嗝,道:“晃……晃什么……不准晃!你想……干……干吗?”
“儿子,是这么回事儿。”宁世从赔着笑脸说道:“龙姑娘不是去颍州了吗?爹看你这都相思成灾了,帝都刚好来了旨意,爹就想起你来了?”
他不过是把慕可晴的名字换成龙青妤而已。
不怕这个傻儿子不上钩。
“哎……你你……添什么乱……”宁北落伸手推开眼前这张脸,不耐道。
谁见鬼的会想龙青妤那个老女人?
要不是她对蛊毒有了解,他怎么可能让她去颍州?
别人怎么样,他并不是十分在乎,但是可晴在颍州啊,他怎么能放心?
嗯?
对啊,可晴在颍州!
宁北落头脑突然清醒,也不大舌头了,也不吐酒气了,伸手就去抓那圣旨。
宁世从抬高手,把脸往前伸,凑到宁北落面前道:“醒了?”
宁北落抓了个空,心中着急,却不敢再抱父王的脸,只是鼻尖对鼻尖,双目炯炯有神的问道:“什么旨意?”
宁世从把圣旨藏到背后,看着宁北落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一阵叹息一阵酸楚。突然有点明白那些女人们争风吃醋时的感觉了。
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圣旨上说:皇恩浩荡,念在你与征西将军有同门之谊,准你率宁州大部前往颍州助疏将军平叛!”
宁北落立马从美人椅上翻身跪地:“小将领命!”
宁世从阴险一笑,高高在上的说道:“且慢!”
宁北落疑惑的眼神送过来,宁世从笑道:“本王日日处理宁州政务,完全没有时间与诸位美人培养感情!人啊,一老就觉得孤单!”
宁北落谨慎的问道:“您的意思是?”
“想去颍州,你得先接下本王的王位,离家这么多年,回来到现在,都没想过对你父王我表表孝心。父王甚是心寒,甚是心寒哪……”
宁北落脑中闪过无数片段,看着眼前这张已然苍老的脸,发现父亲真的老了。
他是父王最小的儿子。虽然不常在身边,可是父王必然是最疼爱他的。他十二岁就成了宁州世子,父王顶了多大的压力,倾注了多少的心力,他懂的。
父王必然是极爱他,才愿意把自己的全部家业都交付给他。
宁北落本就单膝跪地,这下直接把另外一个膝盖也放倒,俯下身子拜倒:“父王在上,请受儿臣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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