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父闭了闭眼，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死于癌症，当时，他也跟戚颜一般年纪。

  当初，他的父亲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只逼着他尽快接手家业。

  他的胃病便是在那时落下的。

  工作太拼了，停不下的应酬和加班熬夜。

  娶了戚母以后，他开始爱惜自己的身体，二十多年来，胃痛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些年一直都有按时体检，怎么也没想到，会患上胃癌。

  他那时不懂父亲为什么要瞒着他自己的病情。

  如今自己当了父亲，生了病，才懂得为父为母的良苦用心。

  他们只有戚颜这一个女儿，自是不可能逼她接手家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尽早成家，有个依靠，有人代替他们照顾好她。

  他不求戚颜多么有出息，能把公司做到什么地步，只希望她后半辈子能够衣食无忧，平安健康。

  他要是不在了，公司还有戚母，有职业经理人。

  戚父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戚母。

  他要是走了，岁月漫长，戚母一个人要怎么过？

  戚父：“父亲走了以后，我总想着，如果他不瞒着我，我跟他的关系会不会好一些，我要是少气他，他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韩爷爷：“你们也别太忧虑了，如今只是有可能病变，还没有确诊，颜颜还小，她很需要你们，你们自己先别乱了阵脚。”

  戚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了笑说：“是啊，医生不是说需要去医院复查看看吗。”

  戚父摇了摇头，“葛医生的诊断，八九不离十。”

  半个月前，戚父戚母照常去医院做常规体检，一般的常规体检中并不包括肠胃镜检查，而戚父因为最近食欲不振、消化不良，鉴于他有胃炎病史，在医生的建议下，多做了一个基础的胃镜检查。

  这一检查，就检查出问题来了。

  医生说，根据目前的检查结果，患胃癌的可能性很大，需要进一步检查确诊治疗。

  戚父硬生生拖了半个月没去。

  表面上，他跟个没事人一样，井井有条地安排公司事宜，实际上，他心里没底，他也会慌，会担心，他要是出事了，戚颜母女该怎么办。

  以前想给戚颜找个归宿，是不想让她天南地北地到处跑，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父母总是会比较忧心的。

  现在想给戚颜找个归宿，是想着，万一，万一真是最坏的结果，他还能在有生之年，给戚颜把把关，能亲眼看到他的宝贝女儿出嫁。

  韩爷爷：“依我看，还是先去医院进一步复查，看医生怎么说，再决定要不要告诉颜颜。”

  韩爷爷到底是多活了二十几年，给出的建议很中肯。

  戚父很固执，总想安排好所有事情再去医院。

  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他才能心无旁骛地配合治疗。

  不然，等确诊了再安排那些事，他怕有心无力，担心安排不妥当。

  如今，只差一件事。

  戚颜的终身大事。

  这次把戚颜叫回来，就是想让她找一个合适的人先处着，如果合适的话，尽早把婚事定下来，这样，他也好安心去治病。

  可戚颜很抗拒这件事，戚父也不忍心勉强她。

  戚父：“伯父、阿映，容我再想想。”

  ——

  楼梯转角处，戚颜的手有些抖。

  韩廷站在她身后，半扶住她的身体。

  刚刚，戚颜说她爸妈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要下来偷听，拉着韩廷偷偷走楼梯下来了。

  恰好听到了什么病变、复查。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拉着韩廷的手回了三楼。

  走到三楼客厅，戚颜松了手，直接在地毯上坐下。

  “颜颜，还好吗？”

  韩廷担忧地注视着她。

  戚颜没说话，她想冷静一下。

  爸爸妈妈生病了？是爸爸还是妈妈？很严重？

  他们叫她回来，是因为这件事吗？

  那为什么又要瞒着她？

  戚颜的脑子里很乱，很慌。

  无论生病的是爸爸还是妈妈，她都不能接受。

  “不行，我得去问清楚。”

  戚颜站起身来。

  韩廷没有拦她，静静地陪着她。

  当戚颜的手抬起，想要按电梯旁的按键时，又无力地垂下。

  “别怕。”

  韩廷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温柔地抱住戚颜，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安抚她的情绪。

  “韩廷哥哥，如果爸爸妈妈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是——”

  “如果你想知道，就去问清楚，总比在这里担惊受怕要好。”

  “我——我不敢。”

  “我陪你。”

  戚颜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韩廷的衣服，抓出了几块褶皱。

  韩廷没有催促她，等她准备好。

  他知道，戚颜一定会去问的。

  她藏不住事。

  现在不问，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也会被长辈们看出端倪。

  半晌，戚颜做好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松开了韩廷，按下电梯按键，下楼。

  到一楼，即将出电梯时，戚颜又退缩了，改主意去了二楼。

  “韩廷哥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好。”

  戚颜去了父母房间。

  既然去医院做过检查，那就有检查单。

  父母每年都会去做体检，体检单一向放在固定的柜子里。

  戚颜很顺利地找到了父母今年的检查单。

  其中有一张胃镜检查单，是戚父的名字，诊断结果显示：胃癌（？）

  戚颜的大脑忽然眩晕了一阵。

  看了好几遍，都是“胃癌（？）”，他们说的病变，是胃癌。

  戚颜把检查单的内容全部拍下来以后，放回原位。

  用指腹擦了擦眼泪。

  再回到电梯口，她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韩廷注意到了她红红的眼眶，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戚颜摇了摇头。

  “韩廷哥哥，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好吗？”

  韩廷顿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她。

  “有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在。”

  “谢谢。”

  接下来，他们回了三楼，像是从未下楼去，没有听到过那些话。

  韩廷不知道戚颜是怎么打算的。

  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儿，也许需要一定时间冷静。

  韩廷没有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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