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混沌湖，只在须臾间就被两人跨越。

    混沌气缭绕，少年与少女的身影在其中沉浮，宛如仙道中人。

    苏乞年止步，少女看前方，那是一口能有三尺大小的池子，不是很深，只有浅浅的一层，晶莹古朴的混沌气如泉水一般，散发出来一股难言的道韵。

    混沌灵液！

    刘清蝉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传说中无尽混沌中孕育的灵液，乃一切元气、灵气之母。

    只要能够承受住混沌灵液暴虐的灵力，当可洗炼内家真气，成就无垢之境，真气无垢，这样至纯的真气之境，堪称纯阳之下，最纯净凝炼的真气。

    最重要的是，一旦洗炼出来无垢真气，年轻禁忌就可能在步入一流混元境之前，参悟掌握第五种本源玄奥，打破极限，甚至尝试把握第六种本源玄奥，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将是一场逆天的机缘造化。

    此时，刘清蝉也明白为何最初苏乞年不出手，多半是怕其余四人出手干预，所幸这里是混沌之地，寻常精神意志根本不能够窥破虚实，且恐怕就是刘清洪四人也不会想到，苏乞年的胆子这么大，敢深入混沌湖中，且抵住了那股混沌之力。

    三尺大的池子，是一种混沌石质，坚固无比，混沌灵液在其中如一块玉珀。

    少女走到池子前，伸出一只洁白的玉手，想要掬起一蓬混沌灵液。

    叮！

    指掌发光，有淡淡的银白光华，碰触到混沌灵液后，竟迸溅出点点火星。

    果然！

    刘清蝉目光一动，这是真正来自混沌的至宝，沉重异常，哪怕只有一滴，也足以压溃大山，击穿万物，坚固无比。

    根据典籍密札中记载，想要引动混沌灵液洗炼真气，唯有以内家真气为引，才能徐徐钓出，否则即便是顶尖元神人物，除非肉身成王者，也同样拿不动。

    这时，苏乞年伸手了。

    他一只手掌化成白金琉璃一般的色泽，少女微怔，因为在少年的手掌上，她看到了一片片若有若无的铮亮龙鳞。

    嗡！

    少年的手掌落到混沌池里，指尖仿佛神刀一般，缓慢而坚定地没入灵液中。

    刘清蝉心中一震，这一幕让她越发明白了少年的肉身造诣，到底达到了何种境地，或许比不上肉身成王者，但绝对是肉身成王之下，最坚固不坏的肉身了，这种体魄，足以令一流混元境巅峰圆满的炼体高手，哪怕是修习了龙虎山的《龙虎道体》，抑或是少林的《金刚不坏体》神功，也要自叹不如。

    苏乞年发力，他整条手臂都在发光，白金琉璃般的手臂晶莹，龙鳞愈发鲜明，神圣威严散溢而出，如少女，也感到了一种深重的威压。

    最终，在不催动肉身极尽变化的前提下，苏乞年竭尽全力，掬起了一滴混沌灵液。

    丹田气海中，光明道种若白金琉璃浇铸而成，浑圆如鸡子，此时透出一缕真气，自掌心劳宫吐出，没入这滴混沌灵液内。

    无声无息的，这滴混沌灵液便如同融化了一般，没入了苏乞年掌心。

    下一刻，属于苏乞年的丹田气海中，混沌灵液浮现，如一挂天河坠落下来，将光明道种淹没。

    咔嚓！

    一道裂痕自道种之上衍生，苏乞年浑身一震，就地在这混沌湖中盘坐下来。

    刘清蝉看他一眼，少女绝丽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但也没有退缩，一缕银白璀璨，仿佛不存在这片虚空的真气自掌心透出，接连混沌池，引动了一缕混沌灵液。

    混沌灵液一入体，少女也同样浑身剧震，在苏乞年身边盘膝坐下。

    比典籍密札上记载的更加暴虐，这是难以用言语文字记载的狂暴灵力，属于混沌的灵力，在丹田气海中炸开，席卷向金丹道种。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熬炼，苏乞年丹田震荡，如同毁天灭地一般，光明道种在混沌灵力中生出密密麻麻的裂纹，属于光明的本源玄奥在流淌，永恒，自由、黑暗、不灭，尤其是新生的不灭玄奥，在此时发挥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龟裂的道种在愈合，但是其中滂沱的休命真气却在减弱，道种在缩小。

    一层无瑕古拙的宝光在道种之上浮现，苏乞年可以感到，虽然真气减弱了，但是力量却没有半分消退，甚至比此前更加凝炼。

    不够！

    一滴混沌灵液，只是令他的光明道种洗炼了一成不到。

    毫不犹豫，苏乞年释放休命真气，落入混沌池中，足足十数滴混沌灵液飞起，融入体内，落入丹田气海中。

    轰！

    十数滴混沌灵液，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力量，在遭遇到真气之后，径直化开，成为最暴虐狂乱的灵力，席卷气海，以一种难言的道韵震荡道种，冥冥之中，苏乞年仿佛听到了诸天道音，源自开天辟地之前，一片混沌世界，万道初步生衍，开始萌芽。

    轰隆隆！

    在这股狂暴的混沌灵力下，道种开始崩溃，生出密密麻麻的裂痕，每一道裂纹滋生，都如同惊雷炸响，可见而今的苏乞年真气修为之强，已经达到了一种寻常练武之人难以企及的境地。

    真气的洗炼在攀升，从一成到两成，从两成到四成。

    而越往后，就愈发艰难而缓慢，这对于练武之人而言，不仅仅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凶险。

    终于，在半炷香后，丹田气海中，光明道种炸开，成千上万的碎片，如星光点点，流星飞逝。

    昂！

    有龙吟声响起，那是属于苏乞年的神灵身，此时走下神庭，降临丹田世界。

    庞大而坚凝的精神意志笼罩气海，有龙吟声，神灵身变化，成为一道七寸龙魂，盘亘在丹田世界上空。

    崩碎的道种碎片在这股庞大的精神意志下，顿时如百川归海一般开始集聚。

    呼！

    七寸龙魂通体如白金琉璃浇铸而成，神圣而威严，此时张口吐出一道神圣龙火，充斥着无量光明。

    这龙火似乎并非是真实的存在，反而散发出来一股威严极重的精神气息，但被这股龙火包裹住的道种碎片，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成形，同时，在这龙火中，狂暴的混沌灵力虽然依旧暴虐，却也不再像最初一般肆无忌惮。

    五成，六成，七成！

    新生的光明道种古朴无华，竟渐渐有了一种石质感，承受住了混沌灵力的洗炼。

    神圣龙火中，无论是休命真气，还是混沌灵力，都受到了极大的束缚，在这种威严意志下安分了不少。

    咔嚓！

    光明道种洗炼到达八成，又有裂痕滋生，苏乞年眼中圣光爆闪，破而后立，不破不立，他长吸一口气，真气钓入混沌池中，这一下，他接连引动四十九滴混沌灵液入体，狂暴的混沌灵力震荡丹田，新生的光明道种再次崩碎。

    昂！

    七寸龙魂长吟，通体绽放无量光明，神圣龙火炽盛，崩碎的道种在龙火中再现，那石质感愈发浓重。

    但这一次，混沌灵力太磅礴了，光明道种再现的下一刻，又第三次崩碎，龙火中再生，每一次重凝，那石质感都更加浓重。

    事实上，早在第二次崩碎重凝之后，属于苏乞年的休命真气就已经洗炼完毕，成就无垢之境，第三次崩碎重凝开始，就开始生出一种难言的变化，少了几分宏大，多了几分古拙，这种气韵，就与初入大道蜃楼时汲取的元气一般，有一种原始的味道。

    第九次崩碎，如七寸龙魂之身，也变得有些透明，有一种力竭的迹象，苏乞年运转《迷魂大法》，七寸龙魂盘亘丹田世界，同时运转先天境，光明熔炉内的元气散发原始气韵，滋养神魂。

    轰！

    光明道种第九次重凝，一股难言的道音在丹田气海中响起，又好像是某种古老的诵经声，没有刺目的光明，亦无滂沱的威压，只有一枚拳头大小，看上去古朴无华的石球在气海之中沉浮。

    光明道种，现在或许可以称之为石种，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外泄，亦感觉不到丝毫的真气波动，但苏乞年却可以从中感受到一股隐匿的，极为可怕的力量。

    这股力量相比于过去的光明道种，要强上数倍不止，不仅仅是蕴藏的修为真气暴涨，其本质，更是生出了一种连苏乞年本身也不能理解的变化，似乎比无垢之境更上一层，每一寸真气中，都沾染了一种原始的气韵。

    苏乞年相信，在此后的几个月内，他再悉心打熬，并以之点燃光明琉璃火，再次将肉身从里到外熬炼一遍，即便依然参悟不出来光明本源第五种玄奥，他一身武力，也绝对不会亚于寻常参悟出来第六种玄奥，打破极限的至强禁忌。

    再领悟出来第五种，乃至是第六种光明玄奥，并以此臻至一流混元境，或许即便是初步证道的顶尖元神人物，休命刀在手，他也能短暂相抗。

    若是将休命刀再推演出来几刀，也许未必要到第二十一刀，他便能拥有逆伐元神之力，并以此臻至圣禁领域。

    当然，在苏乞年的心中，还有肉身之变，若是放开一切顾忌，届时，极可能震动五国天下，人、妖两族，这将是他最大的底蕴，非是生死存亡之际，实在不宜曝露出去。

    混沌湖中，他再次睁开双眼，一身气息自然散发，没有强大的威压，只有一股淡淡的，仿佛与天地合一的韵味，古拙无华。

    他看向少女，即便不如他的际遇，但身为两大禁忌本源之一的虚空本源又岂会那么简单，少女虽然时而浑身剧震，但是无垢的气息却愈发明晰，连同一身真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将彻底完成真气无垢的洗炼。

    苏乞年又看向身前的混沌池，三尺大小的池子，浅浅的一层混沌灵液，看上去略微削减了几分，这其中损耗最多就在他的身上，如此一来，苏乞年估摸着，这混沌池中，大约有五百滴左右的混沌灵液。

    不知道是这片虚道之海中多长时月的积蓄，心念一动，苏乞年再伸手，就轻松掬起数滴混沌灵液，他尝试凝出一口光明熔炉，光明道种成为石种，连带着这大光明拳凝出的拳势熔炉，也似乎成为了一口石炉，古朴沧桑，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几滴混沌灵液被苏乞年收入其中，却穿透虚空，再次滴落下来。

    果然，混沌不着万物，难以被承载，几乎不可能被收取。

    而后，苏乞年自怀中取出了一只碗，一只缺角的瓷碗，釉色已经剥落殆尽，看上去黑漆漆的，甚至有些丑陋。

    碗身轻震，几乎不用苏乞年催动，就对准了三尺混沌池子，顿时，一缕混沌灵液飞起，落入碗中，池中的混沌灵液在下降，而瓷碗渐渐满了。

    到现在，苏乞年终于承认，这一只碗不普通，连号称不着万物的混沌灵液都可以承载，多半有着他难以想象的过去。

    一碗混沌灵液，二百滴出头，占了三尺混沌池子剩余的约莫一半左右。

    取了半池混沌灵液，混沌湖中弥漫的混沌气顿时削弱了不少，但依然生生不息，显然并未伤到根基。

    苏乞年将瓷碗重新收入怀中，这一碗混沌灵液，或许可以为他青羊峰造就一处圣地，作为镇压底蕴的存在，还要远远超出那一口炼兵之用的十大古泉之一的青羊泉。

    再过一炷香，混沌池前，少女浑身一震，一股无瑕无垢的气息自其身上散发出来，透着淡淡的馨香，少女睁开眼，清冷的眸子晶莹，有了一种琉璃般的纯净。

    呼！

    与此同时，一股可怕的修为波动自少女身上震荡开来，不再需要苏乞年出手，混沌湖水被分开，至纯无垢的虚空真气一放即收。

    看一眼消失了过半的混沌灵液，刘清蝉瞥一眼苏乞年，并未多说什么，两人重新回到岸上，少女气息敛去，比往日少了几分凌厉，多出了几分温和，这令得少女本来就足以倾世的容颜，更生出了几分夺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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