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峡。

    蔽天的黑雾翻滚，这里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指，诸道黯淡，唯有黑暗长存。

    这里是黑暗生灵的圣地，埋葬一切光和热，唯有冰冷与肃杀弥漫于无边血土之上。

    碎月道子手握如蝉翼般晶莹的岁月刀，凝望前方那一袭白袍的身影，这是一位可怕的敌手，无往不利的时间法，罕见地被一位同代强者尽数破解，连化身为刀都被击碎了，若是真身，他一定会衰弱一大截，再无生路可言。

    锵！

    有刀鸣铿锵，激越而无畏，下一刻，两人几乎在同时动了。

    轰！

    原地似掀起了两股至强的风暴，一股黢黑如深渊无底，一股绚烂如日月轮转，即刻，两股风暴悍然碰撞，黑暗峡中顿时响起了恢宏的金属颤音，伴着无数火花四溅，击穿真空，血色土泥掀起三万丈，杀伐气之盛，足以令神圣胆寒。

    “杀！”

    碎月道子战到发狂，炽烈的战血极尽释放，黑暗中若升起了一轮朝阳，他挥刀戮空，竟将一小片虚空都截断了，如一幅亘古的画卷，将苏乞年困锁于内，他闪电般劈出四千九百刀，绚烂的刀光穷尽岁月之秘，将那截断的虚空再次割裂，成为无数零散的碎片。

    苏乞年有些动容，这一位于时间法的领悟上，似乎生出了新的感悟，居然将他所在的刹那光阴截断，再次分解，紊乱的岁月杀伐，逆乱虚空，哪怕是再坚固的圣体，也多半承受不住这股至强的岁月锋芒。

    只可惜，碎月道子遭遇的，不是一般的黑暗生灵，苏乞年运转不灭体，肉身诸天万法不侵，霎那间，他像是穿越了一般，从那破碎的虚空中从容走出，一记黑暗不灭拳挥出，打在岁月刀刀身之上。

    哐！

    如天匠在锻铁，碎月道子浑身剧震，岁月刀倒卷，撞击在胸膛之上，他整个人横飞出去，轰隆一声，嵌入了血色崖壁中。

    “不可能！”他低吼一声，嘴角溢血，超越极尽领悟的一刀，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我不信！”

    他暴喝一声，璀璨时光雨自体内冲出，似汇入了一条古老的河流，有淡淡的虚影在黑暗峡中浮现，伟岸而朦胧的气息，连黑暗都不能隔绝，岁月刀没入河水中，猛地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

    时间长河！

    苏乞年凝神，随着道悟增长，生命进化，他也渐渐洞悉，这世间存在着诸多伟岸的力量，他们贯穿在无尽时空中，如那亘古不灭，永恒存在的时空长河，还有贯穿于每一处时空的命运，时间长河，又称之为光阴长河，岁月长河，隶属于时空长河的两条最大的支流之一，唯有精通时间法，达到极深处的强者，才能一窥其貌，并借用些许伟力。

    此刻，时间浪花汹涌，岁月惊涛绚烂无比，铺天盖地而来。

    苏乞年静立不动，因为知道避不过，岁月长河亦贯穿在每一寸虚空之中，如非是那口法则之器雏形的岁月刀，也不能如此轻易地撬动，苏乞年相信，这一刀下，即便是出刀的碎月道子，也覆水难收。

    轰隆隆！

    虽然苏乞年不动，但是体内滂沱的黑暗战血却在涌动，生出滚滚雷音，乃至隐约有古老的诵经声响起，不灭体运转到了极致，肉身诸天内，一颗又一颗天星发光，照亮神庭，苏乞年肌体愈发晶莹且古拙，任凭滔天的岁月惊涛拍打在身上。

    轰！

    虚空破碎了，哪怕以天路的坚固，也承受不住时间长河的伟力，黢黑的虚空裂缝一条又一条，隐现斑斓道光，那是扭曲的诸界道力，绚烂的光阴河水冲入其中，将斑斓道光都冲散了，诸界道力断裂，难以重聚。

    碎月道子却露出了惊容，罕见地失态了。

    因为没有如他想象中的血肉破灭，身死道消，那黑暗界走出的年轻帝子，像是万法不侵，任凭光阴涛浪冲刷，也岿然不动，竟隐隐透发出几分不朽的气韵。

    苏乞年也没能想到，居然能在时间法上得到淬炼，或许这位碎月道子时间法的参悟并不比他更深湛，但所悟却有所不同，他竭力运转不灭体，熬炼肉身诸天，只这光阴浪涛冲刷的须臾间，就再次凝聚出了数百不灭体符文，不灭体的淬炼，又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轰隆！

    他再次向前迈出一步，惊人的黑暗战血勃发，他举拳横击，砰的一声，将碎月道子击飞，岁月刀都生出了斑驳的裂纹，承受不住那股至强的拳力，至于碎月道子，更是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差点被那无俦的拳力震断一身战骨。

    半炷香后。

    一身黑袍的碎月道子拄刀而立，岁月刀只剩下半截，他露出狠厉之色，大口咳血，背脊依旧挺直，不肯屈膝分毫。

    砰！

    又一记黑暗不灭拳，只剩半截的岁月刀终于炸碎，碎月道子胸膛坍塌，差点被这一拳贯穿过去，他面色苍白，随即被一只大手按落在头顶，无边的黑暗冲刷而下，封镇了一身精气神。

    掌心黑暗涌动，似乎打开了一方幽暗的天地，碎月道子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化为微尘，没入其中。

    破败的黑暗峡一角，苏乞年负手而立，遍地黑莲盛开，纯粹的黑暗气息，伴着一股无敌的大势，随着其将碎月道子镇压，横扫四方，惊得一些窥探的黑暗神圣闷哼一声，赶忙收回精神意志，但还是被震伤了。

    没人敢吭声，神圣也不例外，这位太强势且可怖了，无愧于黑暗界祖庭的出身，帝子之名名副其实，真的有无敌风采，当可横推同代诸敌，很难想象，有谁能够与之抗衡，连那人族补天宫至强的道子都被镇压了，将要送入黑暗天牢，想来除了黑暗极渊深处那些沉眠的大人，今日之后，即便是圣人，也要避其锋芒。

    肉身诸天内。

    一颗通体玄黄的天星之上，砰的一声，碎月道子砸落在地，他明白，自己该是被收入了那黑暗界帝子的小世界中。

    他闻到了浓稠的血腥气，熟悉无比，还有无边滂沱的生机，自四面八方而来，竟欲滋养他的伤体，那股先天气韵是如此浓厚，令他不禁想到了某种绝世灵物。

    玄黄母气！

    这黑暗界帝子居然寻到了玄黄母气，开辟出了一方先天小世界，碎月道子没想到，其居然得到了如此惊人的造化，难怪可以肆意收纳生灵，毕竟通常而言，开天境的小世界并不完善，生机缺乏，还不能长时间令生灵存活。

    这是……

    他睁开差点被黑暗侵蚀的双眼，入眼的，是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尸骸，堆积如山，没有一具例外，皆属于他人族。

    “该死！”他踉跄起身，束起的黑发崩散，他杀意如海，却无法动用一身精气神。

    这黑暗帝子才走出天窟多久，居然就残杀了如此众多的同族，碎月道子牙齿都要咬碎了，但紧接着，他就愣住了。

    不对！

    他仔细观摩，那一具具同族的尸骸，竟得到了先天生机的滋养，虽然不能活过来，但生机的消散却止住了，乃至那侵蚀入骨的黑暗气息，也在净化，被驱逐，恢复那一身战骨本来的色泽。

    他霍地抬头，目光呆滞。

    那是一颗璀璨的大星，高悬在头顶之上，有无量光，普照天宇，不是很炽盛，却纯净无比，阳和且浩瀚。

    不是想象中的极致黑暗，而是至纯至阳的光明气息，散发出蓬勃的生机，乃至与他过往所遭遇的神族强者，都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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