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大明小学生正文卷第七百三十四章打开天窗说亮话当然从夏言的角度来看,目前这个节点确实也是个扩大权势的好机会。
秦德威不在朝中,无法再以个人能力对朝廷事务直接施加影响力;
而严嵩前段时间又因为配合翟銮搞出了“天日昭昭”的乌龙,最近正夹着尾巴做人。
这种两大对手都“弱势”的局面非常少见,绝对称得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不抓住机会扩张,就不配当首辅了。
而且夏言也相信,只要自己带了头,严嵩、翟銮这帮人都会跟上,大家都是“苦秦久矣”的人物。
就在这时候,王廷相突然抽出几页纸,这个动作很多人仿佛都见过。
貌似秦德威的那些亲近人大多有过这种行为,议事的时候忽然就掏出几张纸来照着念。
众人下意识的就想道,难道秦德威隔着七八百里地,还能飞鸽传书临时送纸条过来?
这也未免太过神乎其神了!秦德威明明不可能预知这次廷议的准确消息。
但王廷相没有像过去一样照着念,只是捏着纸张,又深深看了眼夏言。
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他才开口道:“这是总督宣大的毛伯温写给兵部的陈情咨文。”
听到这句,众人十分诧异,主要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这种陈情咨文不算向上的奏疏,是各衙署之间的平行公文,主要用作说明情况的,并不具备任何约束力,近似于五百年后的“信息简报”之类的东西。
众人诧异之处在于,一是毛伯温作为宣大总督,如果真有事情,直接给朝廷写奏疏即可,何必多此一举给兵部写平行公文?
二是兵部是王廷相坐堂当家,毛伯温给兵部写这种毫无约束力的咨文能有什么实际作用?
说难听点,就算王廷相把这“信息简报”当垃圾丢了都没有责任。
三是毛伯温就算真遇到了事情,给夏首辅写私信都比给兵部写“信息简报”顶用啊。
没有让众人诧异多久,王廷相就继续说:“在这陈情咨文里,毛伯温指控秦德威专横跋扈,导致他已经无法正常总督宣大军务,并声称已经有了辞官之意!”
众人:“......”
不知怎得,众人忍不住就先感慨,还好这只是一封“信息简报”,不是奏疏也不是弹章,不用朝廷必须拿出处置意见。
不然的话,不定又是多大的风波了。
首辅夏言猛然听到这个,第一反应自然是大为震怒!派毛伯温去总督宣大,自然是为了牵制秦德威。
其实夏首辅根本没指望毛伯温能与秦德威分庭抗礼,只要毛伯温能稍稍干扰秦德威,让秦德威难以分心朝廷事务,就算毛伯温发挥作用了。
但他没想到毛伯温跪的如此之快、如此干脆!甚至已经有了辞官的情绪!
至于其余人相对冷静点,则是感到这情况诡异的无以复加,甚至可以说到处都是诡异之处。
毛总督给秦德威的亲信王廷相写“信息简报”,控诉秦德威无道,到底是图什么?难道王廷相还能给毛总督做主?
还有,毛总督如果想状告秦德威,为什么不给靠山夏言写信?被秦德威作法魇镇了吗?
以及,毛总督为什么敢公开喷秦德威跋扈,并说出自己受逼迫?不怕被秦德威往死里收拾吗?
另外,难道秦德威真的未卜先知,知道会有这场廷议,提前给王廷相准备了这些?
最后,为什么王廷相要公开这封“信息简报”的内容?按照惯例,应该先偷偷给夏言看,然后暗中达成妥协才是政治常态。
一切都很难以理解,不可思议,用常理解释不清楚。
大概唯一不诡异的地方就是,毛伯温在大同被秦德威逼迫到想要辞官了。
众人对此似乎完全不感到意外,就是不知道毛总督具体都经历了什么。
有孤陋寡闻的人好奇的问:“秦德威卸掉总督差遣后,在应该大同无职无权,如何又能对总督跋扈?”
王廷相举了举手里的几张纸,解释了一句:“秦德威署理了大同巡抚关防。”
很多人齐齐无语,交出总督关防后转眼就署理巡抚关防,这种骚操作一般人哪里想得到?
廷议现场渐渐就冷了下来,情况太诡异,以至于每个人都陷入了长考,就没人发言了。
王廷相也不着急,就安静的等着别人思考结束。
远在大同的秦德威当然不会知道,京城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他只是个穿越者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但从毛伯温被强行加兵部尚书衔总督宣大这件事上,秦德威肯定能意识到,夏首辅对兵部尚书位置有想法。
如果连这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秦德威即便是穿越者,也早就坟头草三尺高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承受挤压或者攻讦的必然就是王廷相了,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
所以秦德威先是用“甩掉责任”来诱惑毛伯温,让毛伯温产生向京城求援的念头,并以此动摇了毛伯温的意志。
等毛伯温略微服软后,忽然又变脸继续逼迫,让毛伯温以陈情咨文的形式,写给兵部。
对毛伯温而言,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通过属于兵部的驿传系统,以最快速度将公文送到京城,尽快出结果,减少自己的煎熬时间。
反正这个内容,迟早都是要给首辅夏言看的。直接写信给夏言,和经由兵部给夏言,似乎区别并不大。
于是被秦德威反复打击过的毛伯温,最后还是写了这封在别人眼里看来鬼迷心窍的陈情咨文。
这就是秦德威给王廷相准备的“护身符”,如果王廷相受到了夏首辅的挤压,就可以拿出这个来对抗。
当然“护身符”具体如何使用,在什么时候使用,就要靠王廷相见机而作了。
身为从政四十几年、履历极其丰富的老官僚,王廷相的处事应变能力都没问题,秦德威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也没有多想。
在秦德威预想中,只要找到个关键节点,王廷相将“护身符”偷偷给夏首辅看过,夏首辅就不得不妥协,这就是政治中的暗箱操作。
但秦德威也没料到,王廷相竟然在内外大臣集体廷议的这样场合,将“护身符”直接公开了。
谁能想到,一个四十几年的老官僚,居然干出了这样激烈的事情。
反正这里面内幕重重,此刻廷议现场的众人只觉得作为局外人,实在是云山雾罩。
夏言挤兑王廷相,想让毛伯温取代王廷相为兵部尚书,然后秦德威似乎又提前逼毛伯温提出辞官。
两边仿佛都在下棋,但外人眼里的棋局上一片迷雾。只能知道,执棋先手的夏首辅只怕已经走不下去了。
夏言在愤怒过后,也意识到了问题关键所在,你王廷相手里有东西,竟然不想着暗箱操作,而是公开掀了棋盘!
便强忍着怒气的喝斥道:“兵部收到这样咨文,为何不先关白与内阁?”
以当今内阁逐渐凌驾于六部之上的风气,六部的重要文件往往都要先给内阁看过,然后再走流程。
王廷相则针锋相对的说:“兵部是皇上的兵部,不是内阁的兵部!”
这句话,更是直接挑战和否定内阁的权威,是内阁和六部之间最敏感的话题。
夏首辅怒气更甚,厉声质问道:“内阁何事不与闻?”
论官场资历,王廷相在朝中大概仅次于许瓒,自然也有脾气,顶撞了一句说:“内阁道统在文渊阁!”
就这一句话,气得离开文渊阁、入直无逸殿的阁老们集体血压飙升。
大概只有值守文渊阁的翟銮无喜无悲,反正王廷相说的“道统在文渊阁”指的不是自己。
众人听着夏言和王廷相之间的对话,此时都听呆了,两人真是什么都敢说。
别说旁人,就是王以旂、张潮等自己人,也惊诧莫名,不知道王廷相今日又是怎么了。
也有人能猜出几分,大概是夏言先前的态度激怒了王廷相,泥人也有火气,何况一个兵部尚书?
礼部尚书张潮忽然想起,自己才是今天的主持人,连忙站出来说:“王浚川慎言!休要节外生枝!”
王廷相却又昂首而道:“我仕宦四十余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地方做实事,但近六年入朝后,反而是做事最不爽利的时候!
至今可以断定,阁臣之中,真正能做事的也就是秦德威了!
夏言你想拿走我这个兵部尚书,让毛伯温取我而代,也不是不可以!
但请你也先组织一次丰洲滩大捷好么?哪怕战功只有丰洲滩大捷的一成,我王廷相也会服气!
别忘了,那毛伯温的征安南之功,也是秦德威白让给你们的!
而你夏言又做了什么?将士出征归来枕席未暖,你就急急忙忙将总督换人,这就是你首辅的格局?”
如果一切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又有人不畏惧首辅权势,在这里戳破一切表面虚伪掩饰,那夏言的党羽也真无话可说。
站在一边的严嵩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自己今天预感秦德威不会善罢甘休,又加上最近自己流年不利,所以非常低调不露头,避免了像夏言这样被“公开处刑”。
但冷不丁又听到王廷相转头对自己说:“我这些话,对你严嵩也一样!
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秦德威是被谁逼得写了天日昭昭!”
严嵩也怒了,你王廷相怼夏言就随便怼,找上他严嵩做什么?
而且逼秦德威写下“天日昭昭”的主犯是翟銮,又关他严嵩什么事?他严嵩只是企图一起落井下石而已!
王廷相挥了挥手里的几张纸,对阁老们道:“原先我一直以为,秦德威做人做事有点不够光明磊落。
后来我才明白,不如此就不足以在你们面前自保啊!
等秦德威回朝后,应该在文渊阁另设军机处,让秦德威能避开内阁干扰,专心做事。”
张潮害怕王廷相再说下去,兵部尚书官职就真保不住了,难得粗暴一次打断了王廷相。
再说秦德威也强调过,维持住夏言对严嵩的压制,谁想到今天王廷相居然针对夏言暴走了。
“王浚川休要再说无关之话!现在继续议事,献俘大臣定为出征帅臣,召秦德威回京,应该都已经赞同了?”
众人无语,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刚才发言的明明大都是赞同王廷相献俘,到你张潮总结里,就是都赞同秦德威献俘了?
但最后却没人出来反驳,只能默认事实了,献俘大臣就由秦德威来担当。
张潮趁热打铁的说:“那代表朝廷律法惩处俘虏的刑部尚书,又该由谁人担当?”
夏言无力的挥了挥手说:“不必别人了,让总督宣大军务的毛伯温卸掉差遣,回刑部就是!”
虽然不知什么缘故,但毛伯温都已经跪成那样了,还留在大同有何用处?
献俘礼上关键位置都有了人选,张潮主持的议题也就差不多了。
忽然又有人问道:“毛伯温如果回朝,宣大总督又该委任谁?”
按道理说,如此重要的官职出现空缺,肯定有不少出来推举人选的,但今天却一反常态,无人响应。
因为每个人都想到了,那气不顺的秦德威还拿着大同巡抚关防,谁去当总督就是送死啊。
有人便道:“那还是先举荐新任大同巡抚吧,总督并非常设官职,如今北虏已退,并且暂时也不会南下了,总督也不是必须要有。”
还是赶紧先让秦德威放下巡抚关防,不然还怎么往大同城里派遣官员?
已经消停半天的王廷相忽然又当仁不让的说:“兵部左侍郎詹荣可以。”
边镇巡抚,本该就由吏部和兵部联合提名,所以王廷相说话理所当然。
许多人第一时间只想到,似乎就是那个卖了宅子给秦德威的人......
等了一会儿,没人表态。
王廷相就对吏部尚书许瓒说:“若无人反对,就此上奏给皇上。”
到此关于献俘礼以及关联人事议题的讨论基本完毕,礼部尚书张潮记下结果后,再次开口道:“下面,就是出塞将帅如何封赏的事情了。”
所谓将帅,将大概是总兵官白爵,帅就是秦德威了,其实众人都清楚,这里指得只有秦德威。
而白爵白总兵这样武臣的封赏问题,自有成规,按规定办事就行,也犯不上在廷议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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