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交班时间到啦，快换衣服回家休息吧。”

  “早上好，今天的物料还没送过来，等一会可能要麻烦你们对接登记一下。”

  “没问题。等等，那边那两个…是学生吗？离家出走的孩子？你们没有联系民警？”

  “喔对，别去打扰他们，他们是墨家的客人…”

  “哎？！”

  “嘘…小点声。”

  2月1日，农历大年初五，清晨六点，金拱门。

  晚班和早班的店员在柜台和后厨窃窃私语了一阵，便三缄其口，装作一切如常，完成交班之后准备新一天的营业。

  狄阡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

  凌晨十二点半，从清醒梦中苏醒后，店员「友好」地告诉他们可以在熄灯的节能区睡到早上，也就是靠近商场一侧的4-6人卡座。

  沙发椅的宽度就和上一代人小时候绿皮火车的硬卧差不多，虽然长度短了不少。

  连158的狄阡都躺不下，两只小脚被迫凌空，别说178的施毅了。

  好在睡眠质量没差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狄阡顶着一头炸开花的白毛坐起来，梦境和现实的剧烈场景反差让她一时间难以适应。

  五个半小时前的梦里，她原以为还会做很多针对「量子核心」的实验，毕竟关于梦境「存档」的特性，很难让人认为这还只是一个梦。

  没想到才和墨颖然交流几句，就被按在了床上。

  大小姐的说法是，这一次的梦不在计划之中，也就没准备能做的事。

  “来都来了，不妨在自家的床上睡一会。至少比起现实中没刷牙没洗澡还要睡沙发好吧？”梦里的墨颖然是这么说的，字字诛心。

  “呜…可是…”狄阡陷在被褥之中。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大小姐哪怕是在客场也有着绝对的统治力——就像在童年的噩梦里，慈父手中的七匹狗。

  狄阡是心有抵触的。

  只因，她们躺的是「量子核心」所在的，2401室主卧的床，也就是「狄陌」卧室的床。

  一直以来，她总是避免在主卧久待，更别提躺在「弟弟」的床上了。

  何况就在今天，她决定要变成真正的女孩子，以「狄阡」的名义活下去了。

  “可是什么？你讨厌这里吗？”墨颖然轻声询问。

  “啊？倒不至于讨厌啦，只是觉得…”狄阡的潜意识里只觉得这个年纪应该「姐弟」有别，但要说是厌恶未免有些过了。

  再说，与其说是不讨厌，反倒颇为向往。

  毕竟枕头上、被窝里，都是属于这副身体的气息，和隔壁次卧难得一用的床铺相比，睡在主卧的床才更有家的感觉。

  好像只是简单地躺在这张床上，就能体会到奢侈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不讨厌的话，睡一会又何妨？”墨颖然浅浅笑着，语气轻柔。

  ——快睡吧，趁着你还没有「梦醒」。

  “早上好，狄阡小姐，希望您昨晚休息得不错。”

  一道很有礼貌但毫无感情的中性女声将狄阡的思绪从对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抬起头，站在不远处的是昨晚与店员无声交涉的西装女子。

  准确来说，是墨家的精英女执事之一。

  “你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狄阡没看到人家身上有什么带有名字的胸牌，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但我想慕姐，苏慕，应该有说明过，对我的称呼应该是「狄陌」。”

  虽然只有很少的人了解狄阡的休学原因为失踪，但本该失踪的人在市中心的商业圈被认出来，总归是不太好的。

  这位女执事可能是从昨晚醒到现在，有点迷糊了，但愿她不会被扣奖金。

  施毅也从另一侧的沙发上爬起来。

  在公共场所本来就睡得很浅，加上陌生女声直呼学姐的名字，足够让他在转瞬之间恢复清醒。

  “你是…”缺水的嗓子有些沙哑，施毅清了清嗓子，“您好，您是哪位？找学姐有什么事？”

  从神态到穿着，再到气质，「墨家人」的身份可以说呼之欲出。

  “狄阡小姐、施毅先生，我的名字是闻人音。如两位所见，供职于墨启集团。”女执事正式自我介绍。

  她似乎没有听到狄阡的提醒。

  听得施毅也觉得浑身不自在，“闻人女士，刚才学姐应该说了，在公共场合要称她为「狄陌」，不然可能会带来麻烦。”

  “喔？那么施毅先生对狄阡小姐的称呼就是「狄陌学姐」吗？”闻人音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目光中的不是睥睨，而是纯粹的冷漠。

  果然是来找麻烦的。

  只是，如果说目的一开始就是刁难他们，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闻人姐姐，请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在外面，我就是「狄陌」。”狄阡皱起眉头，内心已经决定，如果这名执事再找不愉快，她就要向大小姐投诉了。

  “如您所愿。”闻人音停顿了一下，站姿更为笔挺，“姑爷。”

  哦，在这停顿！

  包括偷听这边动静的金拱门店员都呆住了。

  刚下班的晚班店员刚一脚踏出店门，差点把自己的包扔出去，修长的脖子以不可名状的角度探回来。

  昨晚无家可归在这里卡座沙发上睡觉过夜的，居然是墨家的姑爷？

  豪门赘婿竟在我面前？！

  通宵上班的夜班店员是一点也不困了，这瓜也太尼玛劲爆了，一辈子指不定只能吃这一次。

  狄阡脑海里闪回梦中，墨颖然把自己按在床上的画面。

  “不是，等会，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的金拱门店员，那句「我想变成女孩子」卡在声带上，没能说出口。

  比她更绷不住的是施毅，他是没睡醒还是起猛了？

  如果说这位墨家执事没有在开玩笑的话，我这是在和墨家大小姐抢对象，而且是…

  ——想把墨家的女婿，变成我的女孩。

  好小众的文字。

  “你…这么称呼我，然然…大小姐她知道吗？”愣了好一会，狄阡才魂不守舍地提问。

  “当然，如果您信不过我的话，稍后可以当面问小姐。”闻人音伸手指向窗外。

  狄阡和施毅转头看去，不过十米距离的泊车位上，停着一辆中型房车。

  …

  在房车上先后洗漱完毕，狄阡和施毅来到车厢内不过五平米的会客厅兼餐厅，见到了墨颖然。

  闻人音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早餐，等待两人的空档，正好放凉到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芹菜牛肉蒸饺、煎猪排、炒杂蔬、荷包蛋、小米粥，还有水果沙拉，突出一个营养丰富、量大管饱，色香味俱全。

  晚上没休息好的狄阡比平时饿得更快，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施毅，在先被闻人音巨炮轰脸后见墨颖然这尊大佛的重磅二连击下，本来还有些饿的肚子，现在安静得有些消化不良。

  这是他第二次见墨家大小姐。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是以狄阡的「共同朋友」身份，现在，不出意外就是「情敌」了。

  “才消失了十多个小时，怎么感觉你像饿了两天一样。”墨颖然微笑着，深邃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宠溺。

  “施毅先生，请用餐。”闻人音端正地站在大小姐身边，闭着眼睛，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喔…谢谢。”施毅有些勉强地夹起一只蒸饺往嘴里送。

  毫无疑问，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蒸饺，也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蒸饺。

  “对了然然，这位闻人姐姐，最近是代替慕姐工作吗？”狄阡决定先问问女执事的来历。

  苏慕比她可爱多了。

  “回姑爷，我专属于墨大小姐，墨颖兮。”闻人音直言不讳地回答。

  她又说了「姑爷」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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