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岁没说话，外公态度突然的转变，让她不太适应。

  舒吟正好端着早饭出来，看到这副场景，她放下了手中的餐盘，拉着池岁走到了一旁。

  “丫头，外公外婆还有福伯在身边守着，你前几天说要回来，外公还特意给福伯放了假，本来确实存了心要考考你带回来的那孩子。”

  舒吟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带着无限的温和与宽容，

  “我们家也不是说多富裕，对你的男朋友要多么的挑剔，只是外公外婆经历的比你多些，希望你在人生道路上能少吃点苦。女性遇人不淑总归是要多吃亏的，没想到我们丫头眼光还挺好，带回来的那孩子，你外公满意的不行。”

  池岁没想到她外公是这样的想法，她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老爷子站在庭院门口前，顾沉舟站在他旁边，两人偶尔会说几句话，隔着距离她听不见，也不会唇语。

  “外婆，我以为你们会对他有很多要求，就像您说的，并不是因为我比别人优秀，或者是因为外公的缘故我们就高人一等，只是您和外公，还有哥哥对我的担心我都知道。”

  她从当年回到苏州后，就和在京城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么多年，池岁一直告诫着自己，要赶快长大，要让外公外婆有一个好的晚年生活，自己要守在他们身侧，就像他们当年对她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一样。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想过和他在一起，我试着躲避，拒绝他时的话，也有意无意的伤害了他。可是外婆，我发现不管怎么逃，我们终究会相遇。”

  池岁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外婆的表情，怕她会因为这事对她失望，可老人家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

  “我的内心告诉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我想要抓住，哪怕，哪怕真的重蹈覆辙，我也认了。外婆，对不起。”

  舒吟听到这话，终于抬头冲着早已转过身的池荣毅点了下头。

  池老爷子微微顿了下，视线来到了蹲着的女生身上。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在顾沉舟的搀扶下走了过去。

  “池岁，抬头。”

  池岁愣了下，自从她成年后，外公就没这么喊过她了。

  大部分时间喊她“岁岁”，偶尔逗她的时候会喊一声“丫头”，鲜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喊她。

  池岁下意识站起身子，因为蹲得有点儿久，脚步踉跄了一下，好在顾沉舟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大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她才没摔下去。

  “外公。”

  顾沉舟见她站直身体后，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臂，只是安静地站在她的身旁，不言不语的陪着她。

  “池岁，外公小时候教导你的，可都还记得？”

  池荣毅看着面前的孩子，他很想陪着她走过人生的道道难关，可人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他能看着她的时间不多，能教给她的也越来越少。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池岁跟在老爷子身边练字，这是外公教给她的第一幅字，也是让她写得最多的字。她怎么可能忘记。

  “难为你还记得，那你可曾记得外公叮嘱过你的，做事不要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外公教你这些，是为了让你将来在做选择题的时候，好好思虑，不是为了把你困在这里。外公陪不了你一辈子，你终归是要有自己的人生。你的父母，不是你的责任，更不是你哥的责任。我承认这么多年我是在替你妈妈尽她应尽的义务，可这不代表，你就得为此而内疚。她的不幸，是苏家和外公外婆造成的，和你还有你哥没关系。”

  池老爷子这么多年不敢去疗养院一步，不也是因为愧疚？

  要是他当年抛开世俗的偏见，要是他不做个文人雅士，他的女儿也不会遭受这些。

  可这些，和池岁，和苏瑾平都没有关系。

  他们不该承受这些。

  池岁看着老人家的表情，心口钝钝的疼，她上前握住了老人家的手，强忍着哽咽的情绪开口。

  “不是的外公，这不关您和外婆的事。我哥都说了，他最近在想办法，让妈妈不用离开苏州，也能换个好点的环境和更完善的医疗条件，您不要这样想，是苏家的人不好，都是他们不好。”

  顾沉舟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他没想到池老爷子会揭开自己的伤疤来开导池岁。

  难怪。

  难怪当初她明明也是对他有意，却怎么也不肯接受他。

  原来，这些年，池岁，外公，外婆，苏瑾平，他们都活在内疚之中，把自己困在了这座牢笼。

  可苏家人呢？凭什么他们还好端端地相安无事？

  他大舅子下手还真是轻，没把苏家搞破产不说，就连安插人手在疗养院动手脚的人也没弄进去。

  他再也听不下去，走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又神情认真的看着老爷子。

  “外公，岁岁和池家，我和哥都会守住。希望您和外婆能放宽心，岁岁还需要您二老在人生道路上给她指点。阿姨肯定也希望当身体痊愈康健的那天，还能照顾您二老。”

  虽然他现在对于苏瑾平的能力严重怀疑，可在老人家面前，他也不得不规规矩矩的喊他一声“哥”。

  池老爷子浑浊的眼睛听到这里才渐渐清明，他认真打量了顾沉舟一眼，男人不避不让，丝毫不惧。

  他又看了眼眼眶通红的池岁，蹒跚着走上前，一如既往的伸手在她额头点了点。

  “这么大了，还哭什么鼻子？本来想考验下未来外孙女婿，看他会不会因为咱家这点儿上不了台面的事，就犹豫不决。没成想，让他表了番忠心，又从外公这里拉到不少好感不说，还把你给弄哭了。岁丫头，你谈了恋爱后，智商也跟着降了。”

  池岁：……

  外公是不是以为她是傻子？这么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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