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雨落下了。

  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啪嗒”“啪嗒”声，很快大雨倾注，整个世界变得黏腻潮湿起来。

  屋外的人群爆发出惨叫声，那雨就仿佛滚烫的热水，落在人身上烫起一层层的白雾，无数血肉腐烂掉落，又飞快愈合长出鱼鳞。

  鱼腥味更重了，我就是死死捂住鼻子也忍不住干呕。

  我再去看陆知君，依然冷着脸，淡漠的凝视着屋内众人。

  “这是我的鱼。”

  他清洌如刀的声音响起，屋里屋外众人先是一静，随后是更加焦躁不安。

  “石头，你快喝啊。”

  秀儿娘死死盯着锅，不断催促陆知君喝鱼汤，慢慢的，屋子里所有人开始异口同声呼喊着。

  “石头，你快喝啊。”

  陆知君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边，所有人都难耐的咽了口口水。

  我担心的想阻拦陆知君，却见他手腕一转，居然把勺子伸到了秀儿娘嘴边：“我突然不想喝了，你喝吧婶儿。”

  秀儿娘的脸僵住了。

  过了好久，她才艰难的扯开嘴角，擦着口水后退：“婶子不能和你抢，这是你的鱼。”

  “我不要了，你喝吧。”

  陆知君抬着勺子上前一步，下一秒，包括秀儿娘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后退一步。

  我瞪大眼睛，看不懂面前发生的一切。

  陆知君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他拿着勺子步步紧逼，而刚刚还恨不得把头埋进锅里的人群，就像见了鬼一样飞速后退，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

  雨中又是一阵白烟翻滚。

  陆知君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冷冷看了眼人群的人，拉着我进了屋内。

  我们就这样和这群人隔门相望，直到雨势开始缩小，人群开始骚乱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片刻之后，雨里的所有人抱在一起互相吞噬啃咬起来。

  血肉横飞，雨声残响。

  夹杂着挥之不去的鱼腥味，大雨里宛如人间炼狱。

  雨终究还是停了，外面的地几乎被血染红，到处都是人的血肉和撕烂的鱼鳞。

  村长出现在路的尽头，看着面前的一幕，他泪流满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把鱼带回来，大家都不会死……”

  村长趴在地上痛哭哀嚎，不远处却冲过来一个人，趴在地上如饥似渴吞食着地上的血肉。

  正是村长爹。

  他嘴角沾着几片鱼鳞，眼睛也变成了鱼眼睛，村长见状大惊，拼命的去阻拦他爹，却还是为时已晚。

  非但不能阻止，甚至自己还被咬掉了一块肉。

  村长捂着手仓皇后退，抬头看见了我们。

  他好像一下子振作了不少，冲过来端起桌子上的鱼汤冲了出去。

  我们连忙跟上，眼睁睁看着村长把鱼汤倒进了水库中。

  水库紧接着像煮沸的锅一样沸腾了起来，村长神情癫狂的看着这一幕，突然拉着我们往山下跑去。

  然而刚到村口，我们就愣住了。

  原本成了断肢残臂的村民，居然硬生生把自己拼了起来，神色痴迷的往水库爬去。

  地上蜿蜒数道血痕，我们三个下意识躲开。

  直到所有人都爬过去，村长才拉着我们到了他家后门。

  打开门，依然是一人高的草丛。

  “从这，可以直接走到镇上，村长老了，走不动了，你们两个娃娃还有机会逃出去。”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依然是熟悉的话语，焦急的表情，我和陆知君已经摸到了规律，没有多说径直走进了草丛中。

  这一次，我们走了两个小时才终于走完。

  拂开草，面前是一片春意融融。

  只是这一次气势汹汹冲我们走来的大人变了，他大手一把抓住陆知君的耳朵狠狠一拧：“臭小子！你还知道回家！”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石头爹比秀儿娘粗鲁多了，把陆知君好一顿骂，才恨恨的塞给他一个篮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摘野菜！天天鬼混，家里弟弟都要饿死了你也不管！”

  说完看着我，石头爹态度好了点，甚至还对我挤出了个笑容：“秀儿，快回去看你娘罢，她身子又不舒服了。”

  秀儿娘生病了？

  我直觉这是个突破口，给陆知君使了个眼神，快速赶回了家中。

  看着那扇还完好无损的门，我后心突然闪过一丝不祥。

  咬了咬牙，我推开门走进去，闻到了一股药味儿。

  秀儿娘躺在床上剧烈咳嗽着，看到我进来，虚弱的脸上露出一抹喜悦：“秀儿，你回来了。”

  “娘给你留了饭，快吃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我的肚子突然火烧火燎的饿起来，饿得我心慌，恨不得抓把草塞进去，让它不那么烧。

  我走到饭桌旁边，只有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窝窝头，和一碟子野菜。

  此时此刻，我饿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几乎无法控制的抓起窝窝头塞嘴里。

  风卷残云吃完桌子上的东西，我才总算缓了口气。

  “肚子好受点了吗？”

  秀儿娘含笑看着我，我呆呆看着面前的饭菜，心里一咯噔。

  前两次我明明没有任何影响，这一次却饿得挠心挠肺，要是再回溯几次，我受到的影响会不会越来越多？

  我心如乱麻，没注意到秀儿娘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

  一双苍老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差点没吓死，几乎是从凳子上跳起来，惊恐的瞪着秀儿娘。

  秀儿娘埋怨的看了我一眼：“死妮子，吓你娘一跳。”

  “问你话呢，吃饱没？”

  我刚想说吃饱了，可还没开口，那股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又卷土重来，甚至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我几乎站立不稳，捂着胃咽口水：“没吃饱……”

  秀儿娘怜惜的看着我，摸了摸我的脸，从灶台后面端出来一个盖着的碗。

  “娘就知道，这是娘昨儿辛辛苦苦从水库里捞上来的，炖了一天一夜呢，秀儿，快来喝！”

  她珍惜的打开了盖子，一股鲜香扑鼻而来，浓郁的鱼汤味散发在空气中，让我的舌根不自觉分泌出大量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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