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二十一)

在丹尼尔的指示下，伊莱恩绕过了五六支巡逻队，一步步接近他目标的所在地。

整个城市里貌似有十来支巡逻队在来回巡视着，对于规模这么大一个城市来说，这个巡逻队的数量可说是少得可怜的。大概是因为大部分的潜猎者都被水痘病毒感染了，正处于不能行动的状态，能继续工作的少之又少吧。

丹尼尔之前也说过，来袭击[狮子座号]的敌人之中，有不少是连战斗训练都没有经历过的新手。潜猎者们因为疫情的关系而十分缺人手，应该是不会有错了。

虽然让这群家伙继续病着就好，这样一来伊莱恩就会少很多麻烦。但他心里就是不太舒服，总觉得应该想办法解决这场瘟疫。

最后一支挡路的巡逻队绕开了，通往目的地的路也彻底打通了，至少是暂时的。

＂好，你继续往前，在转角处向左。马上就要到达了。＂丹尼尔继续指示着。

伊莱恩根据指示继续前行。他远远就看到了巴夫嘉德罗长老居住的那栋五层高的大楼，门口有人在守卫着。

哦，当然。长老这样重要的人物，其住处不可能没有守卫。特别是，在这种非常时期。

怎么办才好呢？伊莱恩暂时把甚至掩藏在小巷的阴影里，试着想办法。

直接冲过去搁到那群守卫，明显不可能。门口的四名守卫里还有一名身材壮硕高大，拿着冰之巨锤的家伙，那家伙看起来相当强。冰之巨锤的柄其实就是潜猎者们常用的那种长矛，来自与亚特兰提斯城内一种理论上无法被破坏的特殊金属。那个强壮的家伙无非是用强力的冰系魔术，把巨大的冰块附着在长矛的末端，让它变成巨锤的模样。虽然粗糙，但那个巨锤本身的巨大质量就让它能产生惊人的破坏力，也不失为一种强力兵器。

＂就是那家伙，在浓雾中偷袭我的卑鄙家伙。＂丹尼尔认出了那名拿着巨锤的大汉：＂小心点。那家伙用锤子砸地面的攻击很危险。即使躲开了攻击，也依然会被它掀起的冰冻冲击波冻住全身。要是被黏在墙上或者地面上，一切就完了。＂

＂我、我没打算跟他打。＂伊莱恩纠正道。

那个拿冰之巨锤家伙，就是佐立说过的锤勇士古达吧。他是全族之中力气最大的战士，还是个精通谋略的家伙。总而言之，他相当不好对付。

＂不跟他打吗。这确实也是个明智的选择。＂佩恩道，＂在市中心和强敌对战，然后让战斗时间拖长，其他支援部队就会赶过来。到时候想逃都逃不掉了。把那家伙引到对我们有利的地形再杀掉——＂

＂才、才不是要杀掉！＂伊莱恩没好气地打断道：＂你、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总是满嘴打打杀杀的。＂

＂职业病。＂死神佩恩哼笑道：＂不过那家伙确实很强，那么强的家伙与你为敌，总是一个隐患。要么我潜伏在这城市里，找个机会暗杀掉他？他睡觉，吃饭，上洗手间的时候，总会露出破绽的——＂

＂不、不要。＂白半鱼人少年冰冷地拒绝道：＂如、如果他不攻击我，我就不会反击。＂

＂那他攻击过我了，还差点杀死了我，我是不是有正当的理由可以杀他？＂丹尼尔插了一句。

伊莱恩于是不说话了。

＂总、总之，现在专注于原本的作战吧。＂伊莱恩叹道，开始在大楼的阴影之间绕行。

从正面没法攻过去，那么从侧面绕过去就好。虽然大楼的入口只有正门一个，但这些潜猎者们居住的楼房全都有窗子，而且窗子全都没有玻璃，是一种中空的结构。和之前潜入另一名长老所在的大楼一个道理，伊莱恩只要从别的楼层跳过去，用念动力附壁而行，再翻窗而入，就可以潜入到那栋大楼里去了。

伊莱恩只希望门口那群守卫听不见大楼另一边的响动，毕竟他从对面大楼飞过去、撞在墙壁上，还是会产生响动的。

他绕过巡逻队，从后侧的大楼爬上去了。他佯装是在到处闲逛的同时，不断确认着大楼的房屋里是否有人，然后挑选了在六楼的位置的某个空房间，找到窗口往外一跃。

现在的伊莱恩已经能比较精巧地控制念动力了，而且这个潜猎者的变身能够使用威力不错的念动力。光靠念动力控制自身，他就能抵消自己大部分下落的趋势，并且几乎悄无声息地贴在那栋大楼的墙面上——比起以前直接撞上去那种笨拙的着陆方式好得多。

和墙壁接触的瞬间他就改变了念动力的方向，让自己手脚紧贴在墙壁上，不会往下滑落。然后保持着这个势头继续往上爬，稍微爬了一点距离就到达了窗沿。

从这个窗沿直接跳进去是非常危险的，说不定会遭遇到屋内的人，然后产生很大的动静。于是伊莱恩释放出去一块拳头大小的冰块，把镜子般光滑的冰块直接当镜子使用，靠折射光线来偷偷观察房间内的情形。他确认里面没有人的时候，才敏捷地翻窗而入，几乎不发出响动就进入了大楼之中。

到这一步为止都很顺利，接下来只需要找到长老藏起来的解毒药就好。这里是大楼的四楼，而巴夫嘉德罗长老起居生活的地方应该是在五楼。

为了不被守卫们影响到自己的私生活，这些潜猎者长老们一般会让守卫们在一、二楼巡逻把守。在这之上的楼层一般都不会有警备在。长老们大概认为这样安排守卫，就足够安全了。

潜猎者的原始社会里不存在犯罪，自然也不会有小偷。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伊莱恩这样的家伙，从另一栋大楼飞过来、直接从三四楼翻窗而入。

同样的＂作案手法＂，伊莱恩上次用过，而且看来还没有被识穿过，因为这个四楼依然没有半个守卫。

这群潜猎者怎么都不会学乖呢。至少在长老生活的区域的下一层，多安排两个守卫啊。

白色半鱼人少年一边纳闷，一边蹑手蹑脚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他还多观察了一下，以为楼梯间就会有守卫在巡逻，结果那里依然没有半个守卫。

他暗叹一口气，往楼上走去。同样地，每次到达墙边转角他就释放出冰块作成的镜子，靠折射观察另一侧的情形，避免正面撞上什么人。这一层应该就是巴夫嘉德罗长老生活的地方了，有很大的概率遇上长老或长老的家人。虽然伊莱恩没从佐立那里听说过这位长老有家人，他是否独身仍然存疑。

在这种地方行动可谓危险至极，伊莱恩每走一步都必须很小心。他倒是希望长老和长老的家人都已经外出了，这样他至少可以不对任何人动粗就偷到解毒药。但同样地，伊莱恩对哪一瓶是解毒药毫无头绪，在长老的家中碰运气瞎找估计得花费很长时间。如果在这里遇上什么人，特别是长老本人，而且对方又愿意合作，把解毒药交给伊莱恩，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不过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这群潜猎者巴不得马上杀死伊莱恩……

很好，至少走廊上没有人。伊莱恩用轻巧的脚步走进去，离开了楼梯间。在脚底制造一个轻微向上的念动力来抵消脚掌对地面的碰触力度，是消除脚步声的关键。一条笔直的走廊连通着前面好几个房间，而且那些房间里面很有可能有人在，真是此地不宜久留。总之，伊莱恩先贴着墙到达其中一个房间的门前，用冰之镜折射光线观察房间内部的情形。他看到的是一个空房间，里面只堆放着一些杂物。

然后他着手检查下一个房间。他虽然也很想进入那个堆放杂物的空房间里找寻解毒药，但如今先确保这一层的安全和无人才是关键。如果有其他人在怎么办？伊莱恩抽出米斯特丁。有人在的话，当然是用米斯特丁制造的催眠气体，先把对手催眠了再说。

第二个房间也没有人，依然有些杂物在，不过那里堆放着布料和金属之类的东西，不像是放着解毒药的房间。巴夫嘉德罗长老果然很富，其他潜猎者家中大多空无一物，连额外的衣物都不多一件，而这位长老家中却有布料的存货。

伊莱恩又绕到另一侧，去检查第三个房间。但镜子刚好照到房间里一个黑色影子时，伊莱恩全身打了个冷颤，差点就急着把冰之镜收回来。但他再一看，发现里面的那个人影其实是躺着的，躺在一个冰块制成的床上，一动不动。

那人睡着了？不对。伊莱恩调整了一下冰之镜子的构造，让它可以变焦。和他预测的一样，那个躺着的人影身上也长着脓包。那人很明显是得了水痘病、正在痛苦之中挣扎。

原来如此。躺在那里的要么是巴夫嘉德罗长老，要么是长老的家人。总之那人也得病了，目前正被隔离在这个房间中。伊莱恩可以看到床周围有些很薄的冰墙，很有可能是隔离病菌用的。不过这种程度的隔离没有什么意义，大概只能阻挡一下病毒的飞沫传播。照顾患者起居生活的人，还是可能通过皮肤接触感染水痘。潜猎者们好像没有摸完脏东西就洗手的概念，也没有肥皂可以用。瘟疫流行的时候，他们社会里这种生活习惯可谓相当之糟糕。

没有办法。伊莱恩叹了口气，走进房间里去。

里面的病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伊莱恩的靠近，病得相当重。呼吸急促，呼吸声中略带哮喘般的异响，偶尔伴有咳嗽。那名潜猎者大概是得了水痘的并发症，肺炎。

而且，那还只是一名孩子。

即使伊莱恩对潜猎者们不怎么了解，也能从那名半鱼人的身高判断出他不是大人。

水痘可能对小孩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肺炎有。再这样下去，这孩子肯定会因为水痘的并发症而死。

在炼金术的作用下，一些白色粉末凭空出现在伊莱恩的掌心。他没有多想就把抗生素混入在水中，然后把那个漂浮着的水球送到那孩子的嘴边，让他喝下。有抗生素在辅助，水痘应该很快就会痊愈吧。

当然，阿昔洛韦严格地说只是一种抗病毒药物，是专门对付疱疹病毒的，对肺炎几乎没有效果。导致肺炎的一般是革兰阴性杆菌，是细菌而不是病毒。

对付细菌性的肺炎需要别种抗生素，比如青霉素、红霉素、或者四环素。其中青霉素的效果最好，但有些患者会对它过敏，严重过敏时甚至会休克和死亡。而且青霉素不耐酸，口服的话很容易会被胃酸和肠液破坏其功效，一般需要用针筒注射器直接注射到血管里——伊莱恩自然没有带备那种器材。

他几番思索之下，觉得还是磺胺，或者说是磺胺的进阶合成物磺胺甲基嘧啶（C11H12N4O2S）比较适合。

这是种广谱抗生素，对肺炎有效，也适合口服。它不如青霉素那样容易过敏，副作用也相对较小。药效比青霉素弱一些，但磺胺甲基嘧啶对肺炎貌似有特效。从各种方面考量，都是这个最合适。

唯一的问题是，合成这种药物需要的硫元素（S），在空气中找不到。

哪怕磺胺里面的硫元素含量极小，但没有就是没有，没法从空气中找到的东西，就没法利用炼金术制造出来。

现今的魔术水平貌似只停留在＂分子炼金＂，也就是把自然界中的各种元素收集起来，制成想要的新物质。

伊莱恩从没听说过有魔术师能成功进行＂原子炼金＂，也就是把低位元素合成在一起变成高位元素，比如把两个氢（H）合成为一个氦（He），或者反过来把高位元素分解为低位元素。

想让物质从一种元素彻底变成另一种，要么是产生核裂变反应，要么是产生核聚变反应，都需要巨大的能量。而当今世界的魔术还未能做到这一点——发动原子炼金术所需的能量实在太过庞大，魔术的消耗体光子本身，无法提供。

总之，用空气中的元素里凭空合成出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伊莱恩果断地放弃了。

不过他知道该上哪里去找硫元素——从植物那里要就好。

更正确地说，是从土壤那里要，通过植物来收集。

植物会从土壤中吸收硫元素，用作维持自身的生命活动。大部分植物都多少会吸收到一些硫，就和人体内有各种微量元素一个道理。而植物之中也有喜硫植物，比如洋葱、大蒜，以及全部的十字花菜类（比如甘蓝）。从那些植物之中借取少量的硫元素就可以了。

借取的方法，自然是问[慈悲剑—米斯特丁]要。米斯特丁作为盖亚的分身，连通着一整片异空间的森林，那森林里应该什么植物都有。

他这样想的时候，米斯特丁已经开始发出白色微光。他赶紧把手掌凑到米斯特丁旁边，那把木剑就开始抖落一些淡黄色的粉末。

米斯特丁知道伊莱恩想要什么。不过和伊莱恩想象的不同，米斯特丁并不是赐给伊莱恩洋葱大蒜这些植物，而是直接把植物之中提纯出来的硫磺粉末给了伊莱恩。

伊莱恩看着手掌中那些高纯度的硫磺粉末，不禁打从心底感谢米斯特丁。这可为他省下了不少时间和魔力，毕竟从植物中提纯硫元素相当费劲。

他开始朝粉末之中注入魔力，同时收集大气中其他元素，很快就合成出想要的药物来。

高纯度的磺胺甲基嘧啶是一种白色粉末或结晶，味道微苦，几乎不溶于水。伊莱恩合成出来的磺胺甲基嘧啶却带着肉眼依稀可见的微黄色，也许纯度不是很足，也许它和光反应而颜色变深了。

虽然可能性很低，伊莱恩还是把磺胺放在患者的手臂皮肤上进行过敏测试。确认不会过敏之后，他才把少量的磺胺甲基嘧啶喂入患者的口中。抗生素见效很快，几分钟后患者的情况就开始稳定下来了，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趋平稳。

伊莱恩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在这件事上耗费了不少时间，现在果然还是专注于找解毒药吧。要是拖太久被住在这里的长老发现了，就——

他才刚有这个念头，突然就感觉到自己背后被某种尖锐的物体抵着，很有可能是一柄长矛。

＂你是谁？从哪来的？在干什么？＂一个苍老但很有精神的声音，在伊莱恩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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