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了一枚八星草，古向天的心稍微定了点。他让张智离开自己，在半里之外等候，自己开始打坐运气。

  古琴月经历的第八个劫雷已经是青气缠绕黑褐相混的颜色。碗口粗的黑褐色劫雷隐隐泛着青光，一通到底击打在她的无相罩上足有三分钟的时间才能量难继，断了雷尾。无相罩里的古琴月正襟危坐，一派道家修士的样子，神情松弛，心中反复《伯阳心经》，稳稳当当地体会着劫雷的升落。这第八次劫雷引起的无相罩内的振动，刚够抚起她脸颊边飘逸潇洒的流发。

  看着地上两枚八星草，听见古琴月处传来的第九次雷鸣，以及张智李力暗暗握拳为她欣喜的样子，古向天下定决心吃下全部。

  第一枚八星草的效果也正在这时，催动着预先服下的大量灵药爆发了出来。古向天头顶的劫云突然显出。被雷鸣声惊动的张智李力，也纷纷转头看向古向天。

  他头顶的劫云不到古琴月一半大小。百米见圆的直径，多褐而少黑。雷声锐利而急躁，远没有古琴月的气势磅礴。

  但古向天劫雷的威力可要厉害得多。第一个劫雷落下时就足有碗口粗细，褐色的闪电中隐隐含黑。古向天大叫一声，双手托天死命地抵住雷条。半分钟过去，雷势顿收，古向天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但是留给他笑的时间并不长，第二阵劫雷迅速生成。古向天也顾不得那么多，服下一粒古琴月给他，本应在妖灵难继，危急时刻使用的千草石灵，运足妖力挡住了又一阵狂雷。

  接踵而来的第三阵劫雷已经完全没有了褐色，纯纯的黑光刺眼伤目。巨大的闪电岔出几条分枝在空中舞动。

  在劫雷下苦苦挣扎的古向天，嘴角溢出了褐红色的妖血。已经难以维持完整人形状态的他，一把掏出怀里的高级储灵石，借着其巨大的灵力终于顶过了这阵狂雷。

  总算没有功亏一篑。他擦了下口角的血，轻蔑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劫云。原本躁动的云层因为连续发力，此刻除了依旧黑光滚动之外，也偃旗息鼓平静了不少。

  当古向天服下一粒大还丹，开始调养打坐的时候，古琴月刚刚扛过了第十道劫雷。有意思的是这道雷光已经青白为体，黑褐希希了。

  服下一颗千草石灵，静坐在无相罩中的古琴月遇见了心魔。

  她看见年轻的白慕灵一身紫白相间的道袍腼腆地跟着庄清云进入了一个山洞。山洞很像庄清云第一次在月湖灵地醒来，休养的地方。这是古琴月的领地。但是她看不见洞里发生什么。

  他的禁制太厉害了。反复尝试突破庄清云设下的结界，但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无法通过，哪怕神识也不能穿透。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呢？”心魔爬到她耳边轻轻地问道。

  直到这个时候，古琴月吹弹可破的脸颊韵出了粉色的羞红。微笑悄悄地回到了她的脸上，“原来你就是清云告诉我，让我渡劫时候一定要当心的心魔啊。”

  “你这点能耐也太差劲了吧。哈哈。”古琴月甚至都不想去解释什么。她开朗的笑声瞬间击溃了眼前的幻象，回到了现实。李力正在不远处紧张而又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大小姐，都还顺利吗？”李力看到古琴月打破了平静和稳定突然大笑，脱口而出问道。

  “没事。一切顺利，李叔。”看到古琴月从容应答，李力也满怀希望。

  突然李力好像看到了什么，焦急地跑向古琴月，贴着劫云区域大声说道，“不好。族长出事了。他把八星草全都吃了。现在失去理智，打伤了你张叔，正往你这过来呢。”

  听到李力失控的声音，古琴月的心疯狂跳动。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当年墨缘误食了日月草丹魔化失智，连庄清云和她都不认，疯狂恐怖的样子历历在目。

  如今吃了效果百倍的八星草，自己的父亲是否也会那样呢？耳边充斥着李力近乎哀求的吼声，她再也坐不下去。心血不停翻涌，焦急的情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自己。

  “在你渡劫时候，会遇上心魔，会碰到各种挑战和幻象。当你做任何反应之前，务必念三遍佛家的《心经》才可出手。切记，切记。”庄清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心经》在古琴月嘴里不停，不知为何她却想到了两人在林泉做买卖，帮着他卖“金翎胸甲”的岁月。和普通修士一样，早早地打开小摊位，布置好前后。

  白天，他喜欢喝茶，和陌生人闲聊。为了根本无所谓的秘金秘银和各式人等讨价还价，闹得不亦乐乎。自己学着凡人给他准备各种午饭，还时不时地跑去夜岭镇找独孤坚要野味。

  夜里，他们就会飞到半空。游戏流云，景观月色，点数星辰。他还会给自己讲解各种心经心法。说到这《未央心法》，拗口又枯燥的心法困惑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年。总算熟悉而通达了。

  又跟着他去学《伯阳心经》，好在有了《未央心法》做底，才勉勉强强习通了整部经书。百年的时光，二人相偎相依一起修行一起经历，再苦再难也不过过眼云烟。

  “我才不读佛经呢。太辛苦了。就喜欢《伯阳心经》。”古琴月想到庄清云还在读佛典，突然从浮想翩翩的记忆里出来，撒娇一样抱怨。

  李力被她突然大声的说话惊了一跳，从紧张关注张智和古向天的方向，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这时古琴月才知道，原来又是心魔。根本就没有什么父亲失智伤人的事。

  古琴月顶上的劫云再次形成了雷势，青光闪烁几乎完全没了代表着妖力的黑褐之气。滚滚劫雷气势汹汹，终于按捺不住，聚集了所有灵力轰然落下。这是第十一阵劫雷。

  震天撼地的雷声渐收，无相罩中的古琴月脸色红润，显然已经用上了全力。她头顶的青白色云层也逐渐清灵透彻，不断地吸收着方圆三里之内的灵力，准备着最后的一击。

  只要她能安然度过第十二道劫雷，古琴月就可以吸收劫云中所有的灵力，真正变体得道，化劫成仙了。

  “大小姐，不好了。族长出事了。他把八星草全都吃了。现在失去理智，打伤了你张叔，正往你这过来呢。”李力又一次重复了他已经说过的话，这次他的表演更夸张。

  很远就可以看见他涨红脸部的毛孔，暴露的青筋在脖颈处疯狂跳动。看到李力运足妖力冲出自己的视野，不多时感应到巨大的妖力碰撞后，他被狠狠地击飞在半空，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浑身带血的李力，艰难地爬起身来，冲到自己面前。一个踉跄，他摔倒在不远处的地上，眼神空洞而凄凉。

  “大小姐。小心啊。族长他疯了。张智已经死了。。。。。。”

  眼前的李力难辨真假，远处的父亲已经化作巨大化妖狐的样子。它的左前爪下，原本就矮小的张智，狈妖的尸体，萎缩得只有一爪大小。极度脱水的尸身散发着绿光，浑身散布着斑斑点点的黑斑。

  “绝影魔功。”

  古琴月听庄清云说过当初魔修田娇杀死宫丑，吸取他灵气精元提升自己的魔功。

  难道又是心魔吗？难道不是心魔吗？这两个问题，在古琴月心念中反反复复纠结交织。

  花容惨白的她，强行收起心神，强迫自己念起了心经。听到李力被一击震飞，落在自己身旁时候，古琴月睁开双眼，看着变身妖狐的父亲，大声吼道：“住手！”

  被两颗八星草催动魔气妖力的古向天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听到古琴月的声音，看着女儿顶上青白色的劫云，伸长脖子仰天长啸。

  霎时间风云变幻，因为吸收了张智的妖力精元，加上总共三颗八星草的激化，原本古向天头上已经几乎消散的妖劫雷云又一次浓密起来，而且疯狂的吸收着四周妖邪之气，不断壮大劫云。

  精元也随之稍微恢复的古向天，神志回来了少许。

  “女儿啊。你还年轻，还有机会。这是我最后一次尝试了。如果不成，我就会死的。来，让我吸点灵力。只要一点点，只要够我顶过这阵劫雷就可以了。来。。。。。。”老妖狐的脸扭曲而狰狞。

  分不清是否心魔的考验，还是真实的悲剧。想起星宇真人处，愿水池幻境的提示，古琴月慌乱的心，突然停止了下来。心里一个声音在问她，“无论是真是假。当你父亲或者庄清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为了他牺牲自己呢？”

  “会的！我当然会。”她听见自己的心声勇敢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那个声音似乎发出了一声狞笑。

  不再犹豫的古琴月落下了眼泪，从容地等待着老妖狐的利爪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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