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贯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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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向外望去,只见姬辄那小娃子头戴金冠,手拿着佩剑,闯进殿来。
冻得发红的小手颤抖的握住一柄玄铁重剑直指南疆。那柄剑还是上次生辰姬元亲自为他打造的,无论大小还是重量都极符合他的身形。
卫国公泪光闪烁的越发厉害,他似乎还记得那娃收下剑时,曾稚嫩的发过誓言“定会守护好卫国王室每一个人,定会守好卫国的每一寸疆土。”
南疆轻咬着嘴唇,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水不住的向下流淌。平日也只有这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能把自己当成卫国的太后,而今偌大的卫国王室,再也找不到一个亲人。
“辄儿,到祖母这来,我们说好的,以后祖母会护着你,你也护着祖母。……”南疆一面抽泣着,一面张开怀抱,任由那颤动的剑锋直刺自己的胸膛。
小娃戾气十足的小脸瞬间被瓦解,“砰”的一声将那剑丢到了地上。投进南疆怀抱,“祖母求你了,辄儿不要父王死,呜呜……”
那小孩似乎比大人更能窥探人的本性,每一句话都刺痛着南疆内心。南疆替姬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辄儿,不是祖母偏要杀了你的父王,是你父王容不下祖母……以后你这王位江山定会不保……”南疆解释着充满了心酸。
“辄儿不要这王位,也不要这江山,辄儿只要父王……”那孩子纯净的眸光实在不忍让人直视。
“哈哈……哈哈……果真是我的好王儿。”蒯聩大声笑道。
南疆又抚了抚姬辄那白嫩的小脸,眼中在没有泪水,低了低头,额前青丝瞬间已经变得斑白。“好,祖母答应你,放了你的父王……”
那小儿拉了拉南疆额前的白发,突然想到什么,抱着她哭的更加厉害“辄儿……辄儿……还要祖母陪着去喂鱼,抓蝉……”
南疆捏捏姬辄那冰凉的小手,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没有做答。
目光呆滞地抚摸着卫国公的灵柩,自言自语道“臣妾自幼长在王宫,父王一生子女无数,从没被宠爱过,也没得到过什么亲亲。
要说有也是嫁给大王这一年多,大王似乎从来都没给过我爱,但又什么都给了
大王您的爱太重,南疆受不起,江山给您还回去了。但您的爱我懂了……大王……臣妾来寻你了”
说完一头撞到了那九龙灵柩上,鲜血染红了苍苍白绫……
“南疆……”姬元的亡灵变得躁动不安,头上地鬼气越来越重。殿内阴风肆起,不断在南疆尸体旁缠绕。
锦颜明知这结果,但还是无法释怀。抱着南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见惯了生死,她似乎又不太在乎生死。眼角却依旧泛着泪花,呼喊着“南疆~南疆~一切都过去了,我带你回家……”
南疆死了,姬辄年幼,蒯聩继承王位成了顺理成章地事情。
南疆与卫国公这段不伦不类的感情从此也平息下来。除了锦颜三人以外谁也不知,那日南疆的亡魂从躯壳中缓缓走出来时已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与卫国公成了一对璧人。
茫茫的天界间一辆马车快速地向九天之上的天市垣奔去。九道天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道路平坦。
“驾~”灵佑不住的驱赶着马车。又不时的向车内望望。
“灵佑太子,你这么着急干吗?”玄琪怀中抱着锦颜鄙夷地看了一眼灵佑。
“锦颜身下垫了九床棉被,定是无碍的,卫国那些破事总算是了了。耽误了这些时辰,险些误了本宫大事。”
灵佑瞥了一眼玄琪腰间的玉葫芦又摸摸自己怀中的玉瓶说道“南疆不愿做玄帝身边的童女,愿随姬元去冥界。而今被你收进了葫芦,只等交给酆都大帝安排这也算是个善终。只是这弥子瑕放在本宫这,终归不是个事情,还要尽快送进军营。”
“吴国那边的事情已经了结,昨日几十万天兵天将班师回朝,今日快到贯索了吧?”玄琪淡然地问道。
灵佑看看玄琪,脸上似有不悦“玄琪,你聪明这一点本宫很是欣赏,但是也很讨厌。”
前方突然乌云密布,偶然下起了零星小雨。越往天市垣方向,雨就越大。
“这鬼天气。”灵佑怒骂,手上的鞭子又不觉加快了许多。
玄琪掀开厚重的车帘,向外看看,神色有些凝重。苍白的指尖拍了拍灵佑被打湿的肩膀说道“外面雨太大了,灵佑你还是进车避避雨吧。”
灵佑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说道“不行的,本宫因为南疆这点事已经误了回城的时辰,众将士定是等急了。”
玄琪叹了口气,不再劝阻。只是护好躺在棉被中的锦颜。
“灵佑这么着急,究竟所为何事?”锦颜问道,
“贯索城乃天界军营,平日没有主帅允许是不准打开城门随意出入的。今日天兵回城,几十万大军都在等灵佑去开门。”
三人快马加鞭赶到了贯索城外。
锦颜撩开车帘,远远看去,只见几十万兵马犹如雕塑般矗在风雨中一动不动。豆大的雨滴如断线的珠子,砸地金戈铁甲“啪啪”作响,
九重天上,端午刚过,迟春欲晚。平日虽气候温和,众芳齐放,新燕啄泥。但是在这个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日子里也不免有些乍暖还寒。
守城的将士站在高耸的墙垣上,也同样在风雨中傲然挺立,脸色铁青,唇齿惨白。从那僵硬麻木的肢体上可以看出至少已经站了两个时辰。
这一上一下,一进一守两支队伍。就这样相互凝望,谁都不动只等开城的命令。
锦颜甚是惊愕,心想开个城门而已,何必如此固守成规?但是看着那些铁骨铮铮,又生出一丝敬意,不敢妄言,
灵佑将马车停到了贯索城下的门洞里。翻身而下。脸色越发冷俊,古板的脸上在没有一丝温暖,如这霏霏霪雨,晦暗阴沉。
他健步走到几十万大军的正前方,任狂风暴雨肆意拍打。也不顾水流钻进脸上僵硬的肌肉眼睑。陪着将士们站了一会儿,继而又大声说道
“今日本帅因私事来晚,延误了开城时间,使众将不能及时归营,先向大家道歉。”
前排的士兵看着那鲜亮的马车哈哈大笑,随后大声戏谑地问道“将军一向严谨,这次坏了规矩,可是因为女人?”
“是~”灵佑毫无忌惮的大声应答道。
将士又是一片哈哈大笑。“本宫今日触犯军规,自行领罚,五十杀威棒。”
士兵听的有些目瞪口呆,直勾勾地看着灵佑都不敢上前行刑。
“将军自从上任以来,几百年都不曾出过差错。今日只不过迟到了一个时辰,五十杀威棒太过严厉。”副将天鹰忙上前阻拦。
灵佑推开天鹰,“嘶拉”一声褪去上衣,露出强健的脊梁。跪到众将面前,大声喊道“督军,还不赶快行刑,不然军法处置。”
锦颜坐在舆中,只听到外面一阵阵鞭笞铮骨之音,却听不到灵佑一声喊叫。
“一,二,三……”一下一下的行刑号子,让她后背发凉,又觉得心怀愧疚。她攥了攥衣角,再也坐不安稳。不顾怀有身孕,毅然起身,走出了车辇,玄琪拦她不得也随着跟了出去。
风雨中,灵佑抬起滚烫的双眸看着锦颜。俊冷通红的目光中充满了异样地柔情。“谁让你出来的,滚……”灵佑嘶吼着,肆意的发泄着情绪。
底下的将领脸色瞬时凝滞,站得更加笔直,在无一人敢乱讲一句。
锦颜站在雨中看着行刑督军一棒一棒毫不手软的击打着灵佑发红发紫的后背。本想上前一步安慰,阻拦,又觉得没有资格;后退一步躲进马车,又对灵佑充满愧疚与不舍。只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着成片的雨滴在他沟壑嶙峋的后背溅起一阵阵水花。
那水滴,顺着灵佑坚毅的脸颊一颗一颗砸进土地。锦颜 两行泪珠不由地混着雨水随风飘零,脸色的波澜不惊,让几十万天兵天将都没有发觉她已经涕泗横流。
玄琪用宽大的袖口替锦颜遮挡着暴雨,明知无济于事但还是认真地做着。无意中触碰到了从她脸上落下的水珠,热的手背有些发麻。
“你哭了?”玄琪问道。
“臣妾没有……”锦颜默默地答道。
玄琪目光中有些愤怒,大步走到灵佑面前。将他狠狠推到一边,怒骂道“你是因为本宫才来迟的,这剩下的杀威棒本宫来,用不着你惺惺作态。”
说着也解开上衣跪到众将面前,大喊道“打,快……”
那督军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忙停止了行刑,举着杀威棒看着玄琪光滑如璧的后背迟迟不肯下手。玄琪回头怒视着行刑的士兵,大喊道“你怕灵佑太子军法处置,就不怕本宫责难吗?”
督军没有办法只得继续行刑“十……十一……”
玄琪是在宫中被宠溺惯的,那温润如玉的身躯,哪受过这种军旅中的痛苦。刚打两棒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督军立即住了手,棒子举的老高,在不敢下落。玄琪看看灵佑那张迥异的脸,咬紧牙关,朝着督军大喊道“继续,快……”
督军怔了怔,脸上生出一丝敬意,继续将手中的杀威棒握紧,轻快的落下,“十二,十三,十四……”
锦颜心如刀绞,扑倒玄琪后背,挡在他的身上,哭诉道“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无能,才连累了二位太子,要罚就罚臣妾吧……”
灵佑一声冷笑继而又大笑“哈哈……哈哈……”
跪到棒下,大声喝令道“本宫与玄琪太子每人一棒,马上行刑,快……”
玄琪苍白的唇齿间露出一丝笑容,大喊道“好……天鹰将太子妃拉走,本宫愿意领罚……”
天鹰将锦颜从玄琪背上拉了下来,说道“锦颜侧妃,您有孕在身就别让小的为难了。”
锦颜随天鹰回到车舆中,外面的行刑声,鞭笞声如雷霆般落在心头,一阵抽搐的痛。她第一次感到是自己这般无能,眼泪“吧嗒吧嗒”不听使唤地向外掉着。
嘈杂的行刑号子喊到“八十”才算停止,灵佑和玄琪每人挨了四十下,中途没有吭过一声。将士们无不拍手叫好。
待外面喊声散尽,锦颜拉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灵佑与玄琪宽解了上衣,坦露着胸膛,互相搀扶着缓缓向城门处大笑而来。
临近城垣,只听灵佑大喊一声“打开城门,迎将士们凯旋归来。”
天鹰将马车闪退一旁,门上的链条“吱呀吱呀”作响,没一会儿便大敞四开。
马车载着锦颜,玄琪和灵佑慢慢地走进城门。
在两座木架搭成地岗哨前停了下来,哨兵见赶车的是天鹰,忙吹响了号角打开了大营的门栏。
锦颜撩开车帘,好奇地向外看看,是一个几十多平方公里的寨子,两道岗哨架起的木制楼牌上刻着一个大大地“天”字。
像这种寨子左右两边还有三个分别是“地”字“人”字“鬼”字四个军营。
走进军营,左右两侧整齐地搭建着上百顶灰色油布三角帐篷,每个帐篷前都用高高地旗杆轻挑一面“天”字旗。
军营中间有一顶稍大点的,用木栅围起的圆形兽皮军帐,上面画着青龙式样花纹。前面放了两面军鼓。军鼓下方各站了一个面色黝黑的亲兵。他们见是灵佑从帘缝探出头来。忙走上前,打着招呼“将军您总算回来了。”
二人掀开车帘,看到灵佑上身赤裸,后背充满了笞痕,脸色又变的温和许多
“将军要不要把军医叫来?”其中一名亲兵问道。
“青岩,青瑾,你把所有的军医都叫到我中军帐来,就说……玄琪太子快要不行了。”灵佑回头看看趴在软被上,疼到全身抽搐的玄琪,得意洋洋地笑道。
“灵佑你放屁,谁不行了?我看你不行了。”
玄琪挣扎着起身一拳打在了灵佑伤口上。灵佑疼的面部扭曲,忙喊道“啊……啊……疼……疼……玄琪你个混蛋。”
二人下车,走进中军帐,你一拳我一脚似是玩笑的撕扯着。锦颜左右拉劝,但终不敌二人力气充足。最后也只得作罢,任二人扭打疼得“嗷嗷”乱叫。
等亲兵带着军医赶到时,灵佑与玄琪皮开肉绽的伤口都已经开裂了几次,不住向外渗出鲜血。
那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一边替二人包扎着伤口一边劝说道“二位太子虽是皮外伤,也应该多注意一些才是……”
“本宫的身体,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今日玄琪太子难得出来一趟,想体验一下军营生活,本宫定要敬一敬这地主之宜。”灵佑脸上笑得越发灿烂。
玄琪捂着后背,踉跄着走到灵佑身边,似是而非的开着玩笑“本宫与家妹成婚三百余年,吃了三百余年的汤药。也病了三百余年。你军营中这些手段却不及她半分。”
灵佑抬头看着玄琪那僵硬的面庞,半天没说出话来,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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